戴安娜看着这些出身卑贱的秦淮河女人,突然意识到快乐其实可以很简单。别看她们经常吵架拌嘴,没事就拿对方的窘态糗事开玩笑,实际上她们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或者说……家庭。
家庭成员之间有攀比,有妒忌,有埋怨,有很多坏的情绪,也有亲密、体谅、关怀与同仇敌忾,这些闪光的地方。她们不正是这样的一群人吗?
社会没有给她们完整的家庭,苦难把她们变成了姐妹。
戴安娜觉得她们很可怜,也很可爱。
玉墨没有上床休息,没有跟香兰一样摆弄琳琅满目的首饰,没有同红菱等人打牌。她站在靠近地窖入口的地方抽烟。
一根又一根,一根接一根……
那个之前拿来喝酒的碗里堆满了烟头。
当烟盒里最后一支烟只剩下一截烟屁股,她脱下披在身上的风衣,起身往外面走去。
“哎,玉墨,这么晚了你去哪里?”小蚊子说话的同时,把一张“东风”按进牌堆不起眼的角落。
玉墨脚步微顿,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打开上面的木板走出地窖。
学生们已经睡下。
除了地窖,整个教堂都沉浸在夜幕下的静谧中,只有偶尔传来的一阵枪响还在提醒人们危险并没有远去,日本兵依然在搜寻、屠戮城里的中国人。
玉墨穿过礼拜堂,来到建筑最东边的房间。
那是神父的卧室。
她伸手敲了敲门。
咚,咚,咚……
沉闷的声响在走廊回荡。
不大的功夫,卧室门呀的一声开了。
跟油灯的光芒一道出现的还有史蒂夫的脸。
他看到门前站的女人愣了一下:“你是……玉墨小姐吧?”
玉墨对他露出一个勾人的微笑:“怎么,不请我到屋里坐坐吗?”
史蒂夫愣了一下,不过还是打开门,把她让进房间。
“玉墨小姐这么晚过来这里有事情吗?”史蒂夫开门见山地问。
“这么晚了就不能过来找神父忏悔自己的罪行吗?”说话间她走到史蒂夫面前,手轻轻放在那件被史蒂夫称为“戏服”的战斗衣上。
油灯下她的眼神很妩媚,波浪一样的披肩发漾出清淡的香水味。
史蒂夫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他想起了佩吉卡特。
他还记得第一次执行战斗任务归来,斯塔克先生的秘对他献吻被佩吉卡特看到的事情。
“玉墨小姐,其实我并不是一名神父。”
玉墨说道:“我不在意你是真神父还是假神父,你的洋人脸就是一张通行证。”
她往前一步,把史蒂夫逼到放着圣经的办公桌前:“我要你把我们送出南京城。”
“现在?用什么办法?”
玉墨用纤细的手指刮着年轻神父下巴细密的胡渣:“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你把我们送出城,我会‘好好’的报答你。”
她在“好好”两个字上加重了音量。
任何一个男人,只要不是白痴,都知道这两个字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