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让奴陪着叙了一会家常,便遣人将奴送回此处。”云烟从他的不动声色中还是察觉出一丝异样,倍感苦涩失落的伸手再次搀住他胳膊,仰面冲他勉强笑了一笑。
秦慎不好再拂她意,顺着她的搀扶举步来到榻前坐定,侧首怔怔的瞧着她。
逼视下,云烟局促的垂首盯着自己的脚尖惴惴不安,她虽未经人事,也没见惯风月,但男人的目光到底包含着何种意义以及目的,她还是能很清楚的分辨出来。
至少在此刻,眼前这人的目光再不复先前的欣赏与占有,而是显得心事重重。
“今后你有甚么打算?”忐忑中她听到眼前之人几近漠然的问话,心中刹时涌出一阵凄凉,暗悔自己方才是否不该出声打破那种暧昧的气氛,甚至应该趁机主动投怀送抱?
可她终究不过是个只在青楼后院呆了数日的正经女子啊!她又怎能做到如那些见惯场面的女子般放纵大胆,毫无羞涩?
唉!或许这就是天意,亦或命运吧?云烟内心苦涩的一笑,低声回道:“奴但凭将军吩咐。”
“真的任凭我吩咐?”秦慎眼神变得耐人寻味的看了她片刻,语气捉摸不定。
“嗯。”云烟低应一声,有点猜不透他这话究竟什么意思,接着细声道:“奴身堕青楼,孤苦无依,举目无亲,承蒙将军垂怜替奴赎身,奴想着,将军如此做,定然已是为奴安排好了去处。”
好么,我什么都还没说,你倒先将我一军!秦慎人畜无害的笑了笑,却让云烟没由来的心头一阵发怵。
“诺!我确实为你安排好了去处。”
听到这话,云烟再难无动于衷的勇敢抬起螓首向他看去,正好对上了他瞧着自己的双眼。
这是她与对方的第一次对视。
在青楼厢房,她曾有过那么一眼掠影一瞥,在青楼大厅,她也曾默默注视过一切,而在两人独处的此刻,她终于可以不用隐藏的将他认真细看,再无羞怯。
他脸如刀削,五官分明,有棱有角,他的眼睛是如此深邃而又明亮清澈,丝毫不像众人形容的那般是个杀人如麻的将军,反似个童心未泯的孩子。
他的眼睛又仿佛蕴藏那么一丝迷茫困惑,让人忍不住的想要将其探索,轻轻抚平。
这就是我将要托付终身的男子吗?
云烟如湖水般平静的内心忽然落下一枚石子,泛起阵阵涟漪,她见过他的英武不凡,她也见过他的俊雅风流,她更体会过他的温柔体贴,她无比坚信,委身这样的男子,今后只有坦途,再无噩梦。
但是他在迷茫!他在迷惘什么呢?迷惘如何安排我吗?
云烟刚起的怦动心情随着这一想法复又忐忑起来。
面对云烟投来的期盼中夹杂些许不安的眼神,秦慎并不急着说出答案,而是朝榻上案几的另一端微微颔首示意道:“你先坐下再说。”
云烟犹豫了一下,却仿若没有明白他的意思般向他靠近,默默的反向跪坐在他身旁,用手环住他的腰际将柔软的身子慢慢躺倒,头轻轻的枕在他大腿之上,渐渐闭上秀眸,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温玉满怀,酒后失性,静然看着她做完这一切的秦慎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不想再去计较什么,思量什么,但是他不能那样去做,因为这其中包含着一种责任。
这时代的女子,毕竟与后世大不相同。
她们除了极个别如巴寡妇清那样的女子,更多的人都需要依附在男人身旁才能生存下去,他相信至少眼前的云烟就是如此,她对自己或许有那么一丝仰慕之情,但是真到了为感情奋不顾身的地步吗?
她如此委曲求全,各种心思手段,所图的不过也就是为了一个安稳的生活吧?
多么卑微的愿望,却需要付出全部的代价!刹那间,秦慎再无责怪对方之意,心里有的,只有对这个时代的莫大悲哀。
但是自己又能怎样?他也不是救世主,他不过是芸芸众生中微不足道的一介凡人罢了。
云烟闭目枕着秦慎温暖厚实的大腿,感受着他身体的异样心如小鹿乱撞,又觉无比安宁,或许这就是她所想要的生活,然而半晌过去,却没有等来青楼中那些女子经常议论的任何动作。
她的心渐渐不安起来,她微微睁开双眼,正对上秦慎低头注视的目光,还来不及感到羞涩,又听到了让她片刻后泪痕不断划过耳际的无情话语。
“既然你无家可归,不如留在吴府如何?”
“为何?”云烟用尽全力挤出如梦呓般的两字,轻轻的撇过头去,忽然间,她不想再让对方看到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
秦慎自己也不知是何滋味的叹了口气,没有解释的道:“吴兄为人极好,断不会欺负于你,我会托他日后为你寻门亲事,保你一生无忧,你觉得怎样?”
云烟一动不动的默然良久,终回过头看向他,目带几分哀求的哽咽道:“奴就如此难入将军之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