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繁儿发现的。乌云压顶时我让繁儿去找油布将花圃盖上,里面种的都是父皇御赐的名贵花种。后来晚间时织儿说油布被吹到门口楼梯上,繁儿便打伞去捡,谁知油布拿开,下面赫然出现那句话。”
“在此之前油布和字都没有出现吗?”
朝念公主略略思索,摇头道:“自下雨我都是待在屋里,没出去过,并不清楚。”
云秋染转头问繁儿和刚换好衣服过来的织儿:“你们都没发现吗?”
繁儿摇头:“之前看时还未见到过,我铺油布时雨已经下着,我铺好还检查过6没有疏漏,才跑回屋。我去拿晚饭时都未有油布被吹飞,也没见什么字。”
织儿道:“繁儿没见着我就更没可能见着了。我一直待在屋里给公主熏香,伺候公主沐浴用膳,从未出去过。我看见油布被吹走时我正开门要去取灯油,结果发现门口有块油布,一旁的花圃有一块已经被摧残的没个花样了,繁儿见了忙打伞去捡,之后就看见字了。”6
那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写上去的了。云秋染抿了口茶,道:“公主,我方才去了侧房看了看,那里也有字。”
朝念公主惊讶的抬头:“写了什么?”
“上头用朱砂这了四个字,天道不公。”云秋染顿了顿,道:“公主,你好好想想,你真的没有的罪过什么人吗?”
朝念公主指尖不自觉的扣着杯口,显得有些为难。云秋染暗中观察着朝念公主,并没有从她脸上看出恐惧心虚等情绪。
片刻后,朝念公主对两个丫头说:“你们把香上就回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伺候了。”
等织儿和繁儿撑伞离开,朝念公主给云秋染添了杯茶,才缓缓道:“生在皇室,有些手段才能活下去,云姑娘,你应该了解的。我手上确实有过几条人命,可无一不是被她们逼到忍无可忍才出手惩戒,不然即使有父皇疼爱也是活不到出宫那日的。我扪心自问在我手头丢了命的没一个是冤枉的,他们每人手上的人命比我的加起来还多十倍。”
朝念公主声音淡淡的,说起这些时,她没有自称本宫,放下了称谓就是将云秋染不当外人。而她所说的事,以云秋染目前了解到的公主来说,她这般坦荡,可见那些人的确是该死的。
“唯一有亏欠的便是一年前为救我而死的银钩了。”朝念公主轻声叹了口气。
“一年前秋山围猎,我同父皇一起走。中途路过一座不知名的山,突然有一群私自聚集起来的暴徒,妄想弑君称帝,很快就被姜焕带领的燕厄军镇压。可当时场面十分混乱,有一个漏网的暴徒杀了我的车夫,架着马车同我和我身边的两个丫头一起逃窜出去。当时跟着我的还不是织儿和繁儿,她们一个叫银川,一个便是银钩。当时我很害怕,那个暴徒拿着匕首一路威胁,嘴里吐露秽语,我当时已经知道如果他逃出生天会将我们如何,我身为公主,代表的是皇室尊严,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马车顺着山路东拐西绕的上了山,我悄声对两个丫头说若当真毫无办法,我便只能一死了之,到时她们能跑便跑,不能就随我同去,至少不用受侮辱。”
“我们三人抱在一起流着泪,后来银钩突然抓着我的手让我保护好自己。我当时不知她要如何,等反应过来时她朝着暴徒扑过去,用簪子插进他的脖子,抱着他从马车上滚了下去。”
思及此,朝念公主眼中有隐隐泪光,云秋染端正坐着,没有打断她。缓了缓,朝念公主道:“之后,马车在一处山石很多的地方翻了,我和银川顺着山石滚落,醒来后,发现银川和我分散了。”
云秋染心中隐隐有种猜测:“谁救的你?”
朝念公主有一瞬紧张:“我当时衣衫褴褛,在山里迷了路,很是狼狈,后来遇到了……姜焕。”
果然如此,怪不得云秋染总觉得公主对姜焕有种特别的态度,二人之间竟有如此渊源,不,他们之间那微妙的气氛应当不止。
“之后应该还有事发生吧?”
朝念公主点头,抿抿唇道:“他追寻歹徒而来,发现了滚落的马车,顺着我行走的痕迹找到了我。但是当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就算是姜焕也没把握把我安全带出这个不熟悉的山林。安全起见,他将我带入一个山洞休息,说天亮就带我出去我当时怕极了,浑身虚脱无力,那地方只有我们二人而已,当时遇到他我也没有丝毫逃出虎口的庆幸。但过了很久他都对我恭敬有加,不曾跨过雷池,我也放心了下来。半夜天冷,我盖着他的衣服睡的并不安分,可能是他给我很大的安全感吧,我与他并排而坐,在他肩头睡了过去。第二天早上,银川不知怎的摸到了这个山洞,看到我二人这般模样便误会了,我解释过,不过看那丫头的样子似是以为我在维护姜焕,急了一阵无果后也不再说话。她性子内敛,事儿也都藏在心里,我倒不担心这丫头会出去乱说,只不过她自己却因为这件事有了心病。”
6云秋染问:“后来那位银川姑娘去哪了?”
“我破例放她出府了,呆在府里天天担心我会如何处置她,倒不如找个好人家将她嫁出去,免她疑虑。不过就像她担心的那样,我和姜焕独处这事若是传出去于我于父皇会有很大的麻烦,所以这事只能烂在我们三个人的肚子里,现在……是四个了。”
云秋染笑了笑:“我明白。那银钩的身后事如何办的?她家人呢?”
“她是个孤女,没有家人。不过听银川说她经常寄些钱财出去,寄去哪,给谁,这些都不清楚。我找不到人,便替她找了块好地方厚葬了。”
“从未有人来打听过银钩吗?”
朝念公主摇头:“我还特地放出消息,但是没有一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