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罗蒙诺索夫号

北冰洋，北方航道。

一样长相怪异的庞然大物从一望无垠的洋面上开过。这玩意儿长得甚是奇特，说它是条船吧，但那四四方方的外形实在有违人们对船的一般印象；说它是座楼吧，它倒还是依然能独立在海面上行驶，尽管速度十分缓慢，恐怕比海龟都快不了多少。

若是有船只经过，远远地望见它，像极了一座孤独的海上堡垒。

这是俄罗斯新近完成测试的浮动核电站“罗蒙诺索夫院士”号。这玩意儿长10米，宽30米，高10米，排水量超过了两万吨，在船只来往并不频繁的北方航道上，显得格外突兀。不过，它的体量显然不是最值得炫耀的地方，它最值得关注的是那不起眼、甚至略显陈旧的铁锈红外壳下，包裹着的两台KLT-0S核反应堆。这两台核反应堆能提供0兆瓦的发电能力，足够为一座人口达到20万的中型城市提供充足的电力能源。这座全球最强“移动电源”当下正处于驶往东西伯利亚海的途中，它的目的地是佩韦克，到达以后它将为这座位于北极圈内的港口城市提供能源。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彼得洛夫正端坐在“堡垒”的监控室中，两只眼睛空洞无神地望着面前满墙的屏幕，一脸无奈又无聊的表情。几个月前，他奉命被调来这座浮动核电站工作，最初他还感到挺兴奋，毕竟这是世界上唯一处于使用中的浮动核电站，新鲜、好玩、刺激，而且薪资也不错，等工作结束回到圣彼得堡，还能在姑娘们面前好好地得瑟一把。可刚过完头一个月，他就已经开始抓狂了，因为这里的生活实在无趣得要命。这座浮动核电站虽然拥有着澎湃的动力，却一直以龟速在北方航道上航行。在船上日复一日地看着四顾茫茫的北冰洋，真是能把大活人生生憋出精神病来。这丑陋的大怪物上也没有任何的娱乐活动，在所有60名工作人员中，只有不到10人是女性，而且几乎全都是长着水桶腰的典型俄罗斯大妈，着实让谢尔盖等一批正值虎狼之年的船员好生寂寞。

唯一让谢尔盖感到庆幸的是，这船在出航前，带上了充足的伏特加。对于俄罗斯男人来说，姑娘和伏特加是他们心头永不陨落的晨星，照亮着他们的人生道路。虽然船上没有可以慰藉寂寞心灵的妙龄美女，不过，能够与伏特加终日厮守，也算是这漫漫旅途中的快慰之事了。

想到这里，谢尔盖将手伸向控制台一角，迅速拎起一只硕大的酒瓶，调了调角度，把瓶口对准自己的嘴巴，猛灌了一大口。“哈——”一股辛辣的暖流穿过他的口腔、咽喉，到达腹腔里，激起一阵无比畅爽的感觉。惬意过后，谢尔盖睁开略有朦胧的眼睛，晃了晃瓶身，发现这瓶今天刚开的伏特加已经只剩下不到半瓶的量了。

可得省着点喝了，还有好几个小时才下班呢。

“嗯？”已经有几分醉意的谢尔盖一个机灵，发现监控室的灯光忽然晃动了一下，控制台中间的红色警报灯似乎也闪了一下。难道有什么异样吗？

醉归醉，谢尔盖的职业精神还是没丢，一丝紧张感冲上了他的脑袋。他赶紧放下手中的酒瓶，在监控终端上调出先前的纪录和系统日志，查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或什么人非法侵入了“堡垒”内部。查看了一圈，不论是摄像监控还是系统日志，基本都没有显示出任何异样，唯独存在异常的是用电量监控：在某一瞬间，确切地说是秒内，站内用电量飙升到正常水平的30倍以上。这很不正常，从谢尔盖接手这份工作以来，站内的用电量几乎没什么大的波动，始终十分平稳。但刚刚这一瞬间的用电量变化在图表上显得很突兀，宛若在平静的湖面上突然矗立出一根能够通天的竹竿。

这是怎么回事？谢尔盖百思不得其解。出于谨慎，他拿起电话打给了站长伊万诺夫。

不到三分钟，一脸大胡子的伊万诺夫迈着气势汹汹的脚步来到了监控室。

“谢尔盖·伊万诺维奇，看在上帝的份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站长先生，我觉得您应该看看这个。”谢尔盖小心翼翼地说着，用手指了指电脑屏幕上那个用电量监控图，然后略微别转过头，不想让站长闻到自己嘴里散发出的浓重酒精味——虽然工作时间喝点酒是船上不公开的秘密，但在站长面前谢尔盖也不想表现得太过嚣张。

伊万诺夫走近屏幕，眯起眼睛盯着屏幕仔细看了30秒钟，然后又转过身，把脸凑到谢尔盖面前，严肃地问：“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吗？”

“啊，啊，当然，站长先生。是、是这样，刚才我值班的时候，监控、控室的整个灯光闪了一下，那、那警报灯也忽然闪了一下，我就去调看日志，就发现了这个。”或许是摄于站长的威严，抑或是先前的酒精已经开始起效了，谢尔盖觉得自己的舌头有点大，说起话来显得很不自然，“一、一切都来得很突然。”

“你再好好看看！”伊万诺夫伸出一只熊掌似的大手抓住谢尔盖的肩膀，半拎半推地将他推到屏幕前。

奇怪的事情再次发生了。用电量图表上，那根长竹竿不见了！

谢尔盖眨了好几次眼睛，在反复确认自己面前的是一条平滑的横线后，有点丧气地说：“这、这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喝酒了？”站长的口气变得严肃。

“啊、啊……是喝了一点儿。”

“一点儿？”站长的眼睛瞄了瞄控制台下的垃圾桶，桶口露出半只酒瓶，那是谢尔盖刚才匆忙间扔进去的。

“几口，就几口……”谢尔盖的脑门上沁出了汗珠。

“年轻人，下次发现异常情况的时候，记得先醒醒酒。”站长扔下这句话便走了，扔下谢尔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诺大的监控室中间傻站着。

真的是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