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种治疗方式会有什么副作用吗?”刘晓伟记起贺建奎事件中,学界和媒体对于贺建奎的抨击中,一个主要的批评是质疑人类基因经人为编辑后是否会引发不可预知的严重后果。但苦于没有活体实验的数据,这种批评在目前而言也只能局限于对科学家个人的伦理底线和谨慎性的质疑。而穆克什既然都做了那么多例了,况且还是在活体人类身上进行的,他所经历的情况肯定要丰富得多了。
“其他人我不太清楚。不过穆克什先生应该比任何人都更明白这种方法的潜在危害,所以他要求我们每个人在做完手术后定期去他的诊所进行全面的身体检查。”卡佳继续说道,“一开始是每个季度一次,后来是每年,我不知道别人的情况,但我的检查一直持续了有……大概十多年吧。这些检查都是免费的,所以我想大家应该都会去。”
“哦、哦。”刘晓伟心想看来这个穆克什对这帮孩子确实还挺尽心尽责的,不仅收费便宜,居然还提供长达十年之久的免费售后服务……他这么做,真的是完全出于慈善吗?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基因编辑疗法,不管穆克什是如何具体操作的,在当时都应该需要极其高昂的成本吧,当时穆克什的事业刚起步,这大笔的资金又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刘晓伟心思一动,穆克什会不会是把这些孩子当成他的小白鼠了?穆克什的故事或许是这样的:他在美国的时候很有可能就已经掌握了基因编辑的技术方法,但或许是因为美国当地的法规、管制都非常严格,他一直没有机会进行人体实验,所以他就想到要回到印度,通过在这些罹患绝症的孩子身上实验这种技术,来积累研究数据,并进一步应用到生物制药产品中……
“当然,我也偶尔会听到一些传闻,说某个接受过穆克什先生治疗的孩子在离开诊所的几年后去世了。当时听过也不会特别细想,毕竟人有旦夕祸福,每天都会有人离开这个世界,这并不奇怪。今天经过这番讨论再想起来,可能确实跟基因编辑方法的副作用有关系。
“但即便如此,大家都不会以此来质疑穆克什先生的做法和他的人品。我们心里都清楚,这些孩子当年基本上都是被叛了死刑后才送到穆克什先生那里去的,这样的情况下,这些孩子哪怕能多活一年甚至几个月都已经是奇迹了,但最后的结果却远远超出最初的希望——很多人都被彻底治愈了,而且并没有感受任何影响到生活的副作用,比如我。”
刘晓伟点点头,是啊,给绝望的濒死之人以生存的希望,这一点本身就已经很了不起了。不管穆克什是不是利用了这些人,把他们当成了实验室的小白鼠,但从最后的结果来说,他确实在客观上救了这些人的性命,让他们能够在罹患绝症之后生存下来,给他们以生的希望。这样来看,他的行为中,善行还是要占据着压倒性的地位。
不过刘晓伟现在没有时间去深究这些科学伦理的问题,他们眼下的当务之急仍然是找出杀害穆克什和许和森的幕后凶手。
“穆克什先生用基因编辑技术给孩子们提供治疗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刘晓伟在提问的过程中,特别加重了“基因编辑技术”这几个字。
“嗯……”卡佳认真地回忆了一下,才向刘晓伟详细地解释道,“据我所知,除了他诊所里几个从事专门研究的人员外,应该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穆克什先生在治疗的时候非常谨慎,所有的手术都由他自己亲自操刀,助理也始终只有两个人,十几年如一日,从来没有换过人。他的诊所也非常强调私密性,除了工作人员和接受治疗的孩子,其他人一概不允许踏入,连孩子的父母也不例外。我们住院的时候,每周只有固定的时间才能在诊所的接待室见到父母。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穆克什先生的诊所比印度最高等级的监狱更加封闭。”
“我也是基于很偶然的机会下才听到些只言片语的。你知道,我被植入了蝙蝠的基因后,免疫力异于正常人,而且这种能力随着我年龄的增加也在不断加强。我最后一次去诊所检查,被打了麻药后,穆克什先生和他的助理们都以为药效已经发挥作用了,开始当着躺在床上的我的面讨论起有关治疗技术的事情。但事实上我那时还没有完全昏迷,还保留着一些模模糊糊的意识,差不多是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吧,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我才有机会听到那些奇怪的词语的。”
“那穆克什的这家诊所现在还在运作吗?”
“没有了,早就停了。穆克什先生在十多年前就把这家诊所关了,把主要精力转到他的生物制药公司上,几年后他的事业又涉足到别的行业,那以后他就更忙了,哪里还有时间花在那么耗时耗力的事情上。”卡佳停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他一直都在坚持做慈善,包括发放免费的药品、疫苗,孤儿院、学校、医院等等,总之,他的行为帮了很多人,尤其是先前那些处于社会底层的贫苦民众。”
刘晓伟背着手在房间里踱起步来:“你刚才说,他有两个助理?”
卡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其实更像是他的学生,他们之间就好像是导师和博士的关系。只不过当时穆克什先生在印度没有在任何大学或研究机构中担任教职,所以他俩对外的头衔只是助理。”
“那穆克什的诊所关闭了以后,他的这两位得意门生去哪里了呢?”刘晓伟停下脚步,望向卡佳。
“他们两人的去向啊……这是个很有意思的事,”说到这里,卡佳忍不住笑了一下,非常迷人,让刘晓伟又不自觉生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穆克什先生的两个助理是完全不同的两种类型的人。”
“哦?怎么说?”刘晓伟眉毛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