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想着,眨眼就到了岸边。我把道士拖上岸,仰面平躺着把他摆好,这回离得近看得仔细。瞅着跟父亲年级差不多,已有些许白发,鹅蛋脸,浓眉大眼,留着状如船锚的短须。这种须型很精干,下巴处略呈圆形,中心胡须最长,一直连到下唇边,两侧越往上越短,唇上胡须横直的连在一起。右侧太阳穴还有一颗黑痣,绿豆大小。

我怕他气管儿和肺部进水,便用右手挤开他的口,另一只手用力按压起他的胸部。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

“噗”一口水喷了出来。

“狗贼!”他猛地一睁眼,大喝一声,一掌把我拍了出去,打到一米开外的地上。

我愤懑的用胳膊肘撑起身子,满脸怒容。本来就有伤,这回更是痛苦不堪。心想“他大爷的,救了你,还恩将仇报”,随即大吼道:“你个牛鼻子,我看你要落水救你上来,怎么还狗咬吕洞宾!”

“救我?”道士坐起身,冷哼一声,接着说道:“我在入定练功,你给我拖下水,又把我打晕,还说是救我?”

……

“呦,您那功练得,末了儿都要掉水里了,还跟我甩咧子。”

“你说什么呢,摔趔趄?是得把你摔个趔趄,弄得我措手不及,呛一大口水。”

“无语……忘了他听不懂”,我汗颜了一下,解释道:“说你跟我乱发脾气呢。”然后坐起身来,又扶着双腿一点一点站起来。

“谅你是救我,一片好心,就不跟你追究,你怎么摔下来的?”道士双手置于胸前,双掌平行向下一压,运了口气,缓缓说道。

我回忆一下,无奈地回答:“救我兄弟,没配合好,他应该是上去了,我掉下来了。”

“手机也打不开,没办法联系,现在应该再找我。”说完,我摸了摸口袋,手机不在了,又摸了摸另一侧,笛子也没了,应该都在水里……

转过身,一瘸一拐走到水边,又跳下水去。

没一会儿游了上来,手里拿着小半根残笛,扶着腰,哀叹一声。

道士看着我下去上来,手中拿了半根破笛子,微笑着问道:“为什么不捞手机呢?”

“手机取上来也不能用,扔也不舍得扔,何必费事,弄得麻烦。笛子对我来说意义非凡,都是日积月累的感情,就是剩一截,我也不能不要。”听道士这样问,我毫不犹豫,一本正经答道。

道士闻言认可的点点头,依旧微笑着,说道:“好,几个行为,几句话足以看出一个人的秉性,你跟我走,我给你处理下伤,再告诉你怎么回去。”

我一想,也是,一身跌跌撞撞的伤势,怎么回去也不知道,这道士看着有两下,而且貌似是他在树林里救了我,何不跟去试试。

“好,我跟您去。”我回答道,用手扑棱了几下头发,甩了甩手上的水,然后问道:“是您救得我么?您有没有看到那半截笛子?”

“哈哈哈,救谈不上,你又无大碍,只是昏迷在半山腰,我把你搬到了树林里。那笛子确实没有见到,不好意思,小伙子。”道长大笑两下,抖了抖袖子站起来,转身说道:“走吧。”

我应了一声,跟在后面,随着他走去。心里嘀咕“这道士劲儿真大,还把我搬来搬去的”。

翻过山坡,看到瀑布上还是那条小溪,继续蜿蜒着。顺着走了一会儿,便拐进树林,没多久,周围的树渐渐变成竹子,绿油油的,令人心旷神怡。

“实在抱歉,道长,您救了我,我还把您弄水里打晕。”本想着到地方再道歉,但心里实在憋不住愧疚之意,说了出来。

“无妨,缘分。”道士头也不回的答了一句。

我听后抿下嘴,悻悻的继续跟在后面。

走着走着,借着月光,看到一个篱笆院,院子里种了些东西,当中有一间砖砌小屋。我跟着道士走过去,进了屋子,道士走到桌旁,点亮油灯。

屋子不大,五十见方,正中间是一张桌子,上面放着油灯。山里就这么一间屋子,没有电灯也是正常。桌子正后方靠墙处有一神龛,供奉着神像。左边有间厨房灶台,隐约能看到一个金属的炼丹炉,右边有一间里屋,黑咕隆咚。

道士让我坐在外屋的竹凳上,随后进了里屋,亮起了灯。等一小会儿,穿着干燥的白色中衣,拿着一个竹质箱子走了出来。箱子已经包浆发亮,看来有些年头,外形和二战时期士兵们挎的医药箱类似,正中刻了一个先天八卦,铜扣,铜角,铜把手,古韵质朴。

“我先给你来几针,抹点蛇油精,再贴上膏药,给你几副带走,一周开外就好了,擦伤的地方上点儿药就行。”道士边说边打开箱子,拿出一卷牛皮,铺开露出一排银针,每一根都晶莹透亮,闪闪发光。

“嗯,多谢道长,刚才忘了问,您怎么称呼?”说实话,现在还是挺惭愧的,刚才那样乌龙,到这儿还给我疗伤赠药。

“玄牝(ìn)。”道士说完然后微笑了一下,补充道:“我皈的是玄武派,师父起名魏通泉,二十年来,独自在这里修丹道、四术,便没有收他人为徒。如今,自己把自己收为徒弟,应该排到玄字辈,就起了个新名叫玄牝。谷神不死,是谓玄牝。”

“玄牝道长……”我木讷的回了一声,还在消化刚才那句什么丹道、什么四术。

玄牝点点头,绕到我身后,让我脱掉衣服,而后在背部以及四肢开始下针。

几针扎在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手太阴肺经的个各别穴位上,这三经分别可以调理肉、筋、皮。下完针以后,开始绕着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用手指连戳带撵的折腾起了带脉,另一只手偶尔会在阴跷脉、阳跷脉的穴位上使劲按压。带脉走肝经、心包经,阴跷阳跷脉走脾经、肺经。

弄了大约两刻钟,卸了针。玄牝把蛇油精倒在手上,极其快速的揉搓后,迅速扣在我有黑青红印的地方。

“好烫!”我猝不及防,大声嘟囔了一句。

他丝毫没有搭理我,继续着揉搓完扣过去。

“啪!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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