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的雨天，黎罗不敢拔掉左手上的滞留针，用长袖遮住，把手提袋放在臂弯处，雨伞靠在肩头，压低了视线。
未等到出院的日子，女孩却瞒着所有人，溜出了医院。
“刚好，都放学了。”黎罗来到了海纳德校门口，张望了一会后，逆着向外行径的雨伞、开走的车辆，她跑进了学校。
黎罗到避雨棚下拍拍衣角上滑落下的雨滴，从手提袋里拿出了全新的速写本和铅笔，面对黑暗迟疑半晌后，钻入了恐怖记忆的根源——地下停车场。
口中咬着便携的袖珍手电筒，黎罗试图回忆起之前在这里发生的所有事。
她靠在汽车引擎盖上捧着速写本涂涂画画好一会。能看见图画里几十位寒气森然的死神使者大放威压降临于此，却没人能抓住造成乱象的邪恶大鬼。
他们搀扶起仅剩大片骨架，破碎可怜的卡乐莱斯，让他眺望过来尽是留恋的双眼闭上，镰刀的光亮消失，他们化作了乌鸦融入了影子里。
“唉，我的猫…”黎罗在一处车底还能找到疑似猫毛的黑色毛发。
那天如此多的意外碰撞实在猝不及防，不得已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体魂分离的罗铭交给了祭都逃犯寄养，懊恼无助也无法给予黎罗勇气去联系代宁修问个清楚。
他彻底暴露身份行踪，近期周围也一定遍是死神使者搜查，他会沉寂安分一段时间了吧。
确定手里的图画都是真实发生过的，黎罗的担忧则更重了。
叮——
停车场里发出一声清脆的敲响。黎罗寻声看过去，抓起手电筒照耀过去，却照不透黑暗。
“就知道这儿不能久待…”黎罗立即转头就走，站在停车场门口着急撑起雨伞。
背后忽然吹来一阵幽风，只感恶寒和腥臭，仿佛是地缝臭水沟沉闷地哈出口臭，让黎罗来不及撑伞，手臂遮住鼻子，拔腿就跑。
“学校一直说雨天不留晚自习课，明明就知道这里有问题…”
本想着要离开海纳德有些不舍，黎罗打算在这里画最后一张写生的，可雨天的海纳德中学简直是一片墓地，曾经白天看到的唯美景色，在此时就全变成了幽魂的所有物，活人不可觊觎。
黎罗来到长廊下翻找出纸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而这次是在十米外走廊的拐角处，发出“叮——”清晰的敲击声。
黎罗被一时吸引，细听起来，是金属片的碰撞，落地之声代表了它的坠落、旋转、终止。是有人拿着一袋钱币，摇晃着，乱撒着，沉重的脚步声却犹如落地的匕首，一下一下逐渐向拐角处走近。
“是谁还没用上支付宝啊，拿钱到处走…”黎罗的本意没有嘲讽，只是用自己的声音对抗心头的发麻。
可这个声音，戛然而止了。
“不管哪只鬼也好，都别跟过来…”
黎罗的目光聚焦在拐角那条尖利的竖线上，如果有东西迈出脸来，她一定会自愿删一次记忆的。
“可我会跟着你的。”从后脑勺吹过来的声音一瞬让神经崩断。
黎罗嗷嗷大叫，一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后颈，一手挥打出她沉重的手提袋，一块方盘的重量就直直摔打在卡乐莱斯的脸上。
“啊！啊啊啊！”黎罗定睛一看是卡乐莱斯，更是狠狠推他一把就要跑。
“你这会乱跑很危险的。”死神使者的身体岿然不动，不惧推搡打骂，揽住黎罗的后背，避开她手背上的滞留针，一抓准确地握住她的手臂，并小心翼翼地将她高举反抗着的手按停。
“你是鬼！”“我知道我是。”
“你都被打成骷髅了！”“据我的死亡已经过去一百四十年了，我一直都是骷髅。”
黎罗哽咽住了。
卡乐莱斯想安抚她，思考半秒间立即把外套脱了下来：“…我怕你淋雨感冒。”在她身上一盖，像给她披上了一块有棱有角的被子。
黎罗缓解惊吓后委屈了起来：“我以为你死了，结果你…”她看到卡乐莱斯高大笔直的身躯，冰蓝的白发，清晰的面容，仿佛时光倒流一般没有过她记忆里看到的重伤，“帅死了。”
卡乐莱斯听到这话像是被针扎到敏感处似的肩膀一振，抬手摸了一下鼻梁的痣，掩饰波动的情愫，他回答道：
“死神使者皆被死神大人庇佑，我那时的伤势还可以抢救，修复好皮囊就行了。偶尔极端情况只剩一点残烬，也能得救。我不会那么容易战死尘烬。”
黎罗对于这轻描淡写的话语是难以想象的：“…别说那么吓人的话了，你怎么回来了，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
她不自觉拿起被西装外套遮住的手擦擦脸上的雨水，一时闻到衣服袖口上熟悉的令她喜悦舒心的花香味。
“这在我的工作巡逻范围。”“范围是指，从我家到我学校这么宽？”
卡乐莱斯挑起眉眼神躲闪：“其实还更宽一些。”“比如我即将转学去的学校？”
卡乐莱斯双手放在头后，一副缴械投降的模样：“我说过我得保护你安全，看你不受鬼魂打扰好好生活。”
“哦只是邪魔和堕天使不可以，但死神使者可以堂堂正正观察活人生活，是吗？”
“我也希望我能获得你的信任，可我…”卡乐莱斯低下头，“在你面前有点笨。”
黎罗偷看了卡乐莱斯一眼，沉默间，对方再度发话：“那你怎么来这了，刚刚出院？”
“我身体已经好了，还留院观察让我睡不好吃不好，和爸妈相处也很无聊！”黎罗拿手电筒照向四周，“我就快转学了，让我最后看看海纳德吧。”
“你喜欢这所学校？”卡乐莱斯眼望这所雾气弥漫，梅雨潮湿，遍地鬼影的校园。
“我…喜欢在这里，只知道画画、吃饭、和唯一一个朋友玩…”黎罗来到了她曾经的教室，想进去却被锁了门。
卡乐莱斯轻轻把手伸过来，黎罗理解他的意思先松开了门把手。由他平静地一拧，教室门便敞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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