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儿辣女啊!姨娘如今这般喜欢吃酸的,可不就是个弟弟嘛!”易若娇指着桌案上的梅子干说道。
那梅子干用秋葵绿釉盘装着,原本是满满的一盘,现下只剩下一半。
“就你嘴贫!”王氏一边喝着汤一边笑骂。
易若娇还待要说什么,被门口响起来的敲门声打断,王氏的丫鬟藤儿来报说苏姨娘来访。
“她来做什么?”王氏示意易若凡把汤碗放下,让藤儿把苏氏请了进来。
苏氏今天穿着亮眼的橘色襦裙,外头披着一件同色的锦缎披风,配着她雪白的肌肤显得十分娇媚,只见她走进来对着王氏说:“这般晚了还来打扰姐姐,实在是妹妹的不是。”
“妹妹见外了,我这整天闷在屋里也没个说话的人,你能来陪我说说话我还高兴还来不及呢。”
王氏这会儿已经被姐妹花二人左右搀扶着,走到了桌案边的圈椅里坐下,
“六小姐和七小姐果然孝顺,姐姐您啊,是真的有福气!”苏氏解开披风递给跟着自己进来的丫鬟,之后让人退出了房里。
王氏是个聪明人,见状摆摆手说:“哪里来的福气!妹妹别站着了,快坐下!她们两姐妹也正要回去呢,你来了刚好能陪我聊会儿天。”
易若娇和易若凡相互对看了一眼,便和苏氏见礼后又告了退礼,二人双双离开了翠明院。
高手过招就是这样,话里藏话的就把现场给清空了。
苏氏见着门重新关上,也就不和王氏继续打机锋,只见她拿起茶盏喝了口水后缓缓地说:
“二爷今儿个估计是不回来了,我这才得了空来探望姐姐,不知姐姐近来身子可好?”
易堂权被老太爷易康管控着,是以寻花问柳时极少在外过夜。如今的姨娘里就数苏氏和王氏最得他心,王氏有了身子后,他便多数都宿在苏氏房里。
王氏自然不会觉得苏氏是过来炫耀的,五年前苏氏滑了胎不能再生养,是易府上下人尽皆知的秘密。但她听着这话有些纳闷,她也不觉得苏氏这句话只是无关紧要的问候,便直接开口说:
“妹妹不用再绕弯子,你问这话是何用意?”
“姐姐近来是否觉得十分疲乏,每日都昏昏欲睡?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头来?”苏氏似是十分胸有成竹的问出这些问题。
“你怎么知道?”
王氏近来确实觉得身子不受力,一开始只以为是自己有了身孕有些嗜睡罢了,加上春困秋乏的定律,她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可如今听苏氏这般绝对的问出来,心里突然有点打鼓。
苏氏将茶盏放下说:“姐姐是真的半分不长记性,你可还记得当初你怀小公子的时候,是不是也有这般症状?之后小公子便不幸早产了?”
王氏回忆起来好像还真是,那会儿也觉得身子重,完全和现在一模一样。现在想想后来她怀姐妹花的时候,好像那会儿身子反而不那么疲惫。
“难道......?”王氏皱着眉头略带怀疑的开口。
“不用怀疑,姐姐,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你的确是被设计了!”苏氏很肯定的说出这句话,
“不可能!我的衣食住行都是可靠的丫鬟婆子经手的,就是屋里用的熏香也是检查了又检查,怎么可能会被设计!”王氏刚刚虽然有点怀疑,但真的被苏氏说破,反而觉得惊心。
“姐姐你不知道,秦岭山上有一种叫做落英草的山花,形似秋菊,甚至和那秋菊没有什么两样。普通人闻了这落英草没有问题,但若是有身孕的妇人闻了落英花香必然早产,且早产儿必然夭折。”苏氏笃定的说道。
王氏微眯着眼睛,打量苏氏的表情,意图借此来判断她话中的真假,但却是一无所获。
苏氏的表情没有她想要的破绽,但关于秋菊,又确有其事。
易家五小姐易若芙爱花,那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前两日黄氏上街给自己的女儿易若芙采买了一批秋菊,还给每个院子都送了几盆。当时王氏只觉得是主母想要名声,不想被指摘厚此薄彼才送了花来,如今这看来......是有猫腻不成?苏氏的话让她心里有了一丝怀疑。
其实一开始苏氏也并不知道翠明院被放了落英草,而是无意间听说了王氏身子越发疲懒,加上大家都被送了花,她才特意跑了这一趟。刚刚在外面院子里看到了那和落英草相似的秋菊,她这才进来和王氏面谈。
“你也别吓唬我,若是真有这种花,怎么不曾听人提过?”王氏抱着侥幸,提出自己的疑问。
“这种花只有那秦岭山上有,黑心的贩子专门采来培育着卖给高门大户的人家,是用来害人的东西!这要是大声吆喝了,谁还敢往院子里摆菊?东西卖不出去他们又怎么去赚这黑心钱?我若不是恰好出生在秦岭脚下,也不会知道这落英草。”
“这不应该啊?”王氏还是有疑虑。
“姐姐是想问既然二夫人有这样的手段,为何还让你和冯姐姐都生下了孩子?”苏氏说的冯姐姐,便是易翰希的姨娘冯氏。
王氏点点头说:“夫人的确对我们这些妾室都恨不得处之而后快,但如果真有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法子,为何还留了我们的孩子?”
“冯姐姐大约是侥幸吧,或者是她无意间食用了什么东西能消弭落英草的毒性。但姐姐您生下六小姐和七小姐,完全走运。双生儿皆是容易难产,肯定是因为当年大夫早有预言说你必然难产,二夫人这才没有出手。她也肯定没有想到,你的确是难产了,但也托上天保佑还留了命下来。再说了你想想看,老爷那般肆无忌惮的......若这二房仅她黄月蓉一人能生养,不是明摆着有鬼吗?”苏氏说得口干舌燥,便自己起身走到方桌边倒了一杯水喝下。
其实苏氏也很奇怪,为什么冯氏能生下健康的易翰希。她从小就在秦岭长大,知道这落英草的效用有多强,找不到答案的她只能认为是冯氏无意间吃了什么解药。
王氏惯来是有脑子的,苏氏的话条理分明逻辑通畅,已经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自然是信了苏氏,只见她颦着眉头说:“那我们如今要怎么办?把那菊花搬到慈安堂里,请老夫人做主?”
苏氏摇摇头说:“不可,不说这落英草本就不常见,通州城里的大夫还真不见得都认得。就是这通州城里真的有人认得,也不敢说自己知道这鬼祟伎俩。而我本就和大小姐有嫌隙,不能为证,若是被黄氏反咬一口,反而是我们得不偿失。你现在离临盆的日子尚早,胎儿还未受到影响,等下趁着夜色,我喊丫鬟先把这花和我院子里的秋菊换了。”
两人的对话里一人一个我们,这是双方合作的暗示。
自从五年前被易若楠害得失了孩子开始,苏氏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傻到会去求老夫人做主的女子了,现在的她比以前更加懂得隐忍。
“那总不能就这般受了这哑巴亏!”王氏想到自己早夭的孩子,恨恨出声。
“办法是有的,就看姐姐敢不敢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