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初,易香香在媚欢苑见到了谭鹏涛。
谭鹏涛穿着一袭靛蓝色的长袍,秀气的脸上有几分雅之气。他这些天虽然是被关在欢喜阁,但也不显狼狈,甚至此时手上都还握着一把竹制折扇。
突然被女子架出欢喜阁,然后跳跃间来到又一处陌生的地方,谭鹏涛原本有些害怕,直到看到眼前的人只是个小姑娘,就放松了下来。
“姑娘放我走吧,我真的不知道莫家的什么事。”谭鹏涛看周围的人都以眼前的小姑娘马首是瞻,便开口同她说道。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是这些人最近老问他莫家的事,是以他还未等那小姑娘发问,便自己开口说不知道。
易香香并不急着问谭鹏涛,而是吩咐伶花上了点心茶水:“别急,不知道也没关系,坐下来吃些点心。伶花,打盆水给谭公子净手。”
伶花放下糕点后,便去给谭鹏涛打了盆水端到了他面前。
伶花?难道是媚欢苑的伶花姑娘?谭鹏涛在京都多年,自是知道媚欢苑有位伶花姑娘同当今四殿下弈棋,殿下赞其棋艺高超,聪敏过人。
可是伶花姑娘怎么会做这些端茶倒水的活呢?谭鹏涛对自己的猜测有些不敢确认。
易香香看着谭鹏涛的一脸狐疑,然后自己抓了一块红豆糕吃得津津有味。她的动作让旁边的龙女等人都在心里暗叹,果然是小姐自己想吃!
眼看谭鹏涛洗完了手,易香香就马上出言说:“坐吧坐吧!”
“你......我......”谭鹏涛不知道易香香这是什么意思,便只是坐了下来,并没有用点心和茶水。
易香香自顾自的吃着,这反而让谭鹏涛有些紧张了。他捏着手里的扇子,眼睛看着上面的易香香等待她的问话。
而直到易香香慢悠悠吃完了一块糕点,又用了半盏茶,她才开口说话。
“我知道莫问......噢,应该是莫兆熙,我知道他和你说了,让你对其他人保密。没事,我不逼你,我们就坐着喝喝茶水,然后等着时间到了一起去给莫兆熙收尸。他跟了我一场,我总不能让他暴尸荒野。”易香香清冷的笑着,话语中没有半丝温度。
谭鹏涛心里更紧张了,这些人抓了他快三个月,没有刑虐他也没有逼迫他,可见不是坏人。这也就是为什么,前阵子他会一时激动的露了口风说是皇子府。但发现自己失言后他就闭口不再多说了,因为还是怕这些人是敌人。但没想到他后来见到了莫家幸存的公子,至此,他才确定这群人是友非敌。只是莫公子见过他后,让他不要再对任何人透露莫家当年的事,虽然他觉得奇怪,但也应允了。
莫家公子莫兆熙幸存的事谭鹏涛是知道的,听闻当年他被岐山寨的贼人绑了,之后逃出来被通州的知州一家人救了,但是从那以后莫兆熙就失去了踪迹。谭鹏涛没有能力去寻找,但他总觉得莫公子会回京都的,是以便一直等在京都。
“什么暴尸荒野......你瞎说什么?”谭鹏涛被易香香的话影响,这种紧张很自然的展现在脸上。
易香香喝了一口茶水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莫兆熙去皇子府了?你告诉莫兆熙他的仇人是谁,是个人都能猜到他去报仇了啊!可他单枪匹马的,胳膊拧不动大腿,不是找死是什么?诶,说起来我们还不一定能收到全尸呢,行刺皇家人要是被活捉了,五马分尸都是轻的。”
她并不是故意吓唬谭鹏涛,而是告诉他事情的严重性。即使是平头百姓,也知道冒犯皇家是死罪,更别说是刺杀了。谭鹏涛也知道若是莫家公子真的被拿下了,那肯定是没什么生还的希望的。
谭鹏涛闻言给自己心理暗示的同时和易香香说:“莫公子如今武功高强,他不会有事的!”
易香香笑了,之后无奈的摇摇头说:“你这个生知道什么武功高强?双拳难敌四手,恶虎还怕群狼!就算没有武功高的护卫能把人拿下,那皇子府的兵全部上,车轮战都能把莫兆熙给累死!”
而且哪个皇子府没有暗中培养暗卫?随便拎出几个武功高的,就能把莫问给围死。
“可是莫公子不让我告诉你们!我应允他了,君子应当遵守诺言!”谭鹏涛还在犹豫。
“啪!”一个茶盏砸到了他面前,吓得他连扇子都掉了。
“你这个迂腐的蠢货!莫家就只剩莫兆熙一人,他若是就此丧命,你谭鹏涛对得起莫大学士对你的提携之恩?”易香香最讨厌谭鹏涛这种读人,死脑子,一根筋!
但若不是他一根筋,也不会留在京都,莫兆熙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易香香想到这又不禁叹气。莫家败落初期还有人不平,但几年后的现在却再没有人想为莫家讨什么公道。连当年对岐山寨口诛笔伐的人们,都早已忘记有个莫家了吧?谭鹏涛这个人,倒也难得。
谭鹏涛满脸通红不知所措:“我我不该告诉他吗?我......这......那怎么办?我已经告诉他了......”
他和莫兆熙的父亲莫绍晖是忘年交,两人经常把酒言欢。所以当他见到莫兆熙的时候,那是恨不得把所有的事一股脑都倒给他,如今自是把自己知道的都已经说了。
易香香按着太阳穴问道:“先告诉我是哪个皇子!”
“二皇子,是二皇子!莫家当年的悲剧是二皇子一派间接造成的,他们为了让左邈升迁,便胁迫莫大学士辞官隐退!”谭鹏涛赶紧回答易香香的问话。
果然,和易香香之前猜想的一样,这事真的因首辅之位而起!
易香香闻言沉思,她再次抬头时便对龙女说:“你带着狐仙和夜叉先去二皇子府附近盯着,见到莫问后就是绑也要给我绑回来!告诉他报仇的事我会斟酌,岐山寨五年我们都忍了,不差这一时半刻!”
其实易香香更担心莫问已经不顾一切的冲入二皇子府去刺杀,只希望一切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二皇子是块难啃的骨头,不是这样硬咬就能扯掉的!莫问此举是没想要命了,但她不能让他真的没命。
龙女并不赞同易香香的话,她说道:“小姐,你身边没人我不放心,我让狐仙留下来照顾你。”
媚欢苑虽然也是易香香的地盘,但这里只有一些护院打手,若是出了什么大事根本保护不了易香香。
“无事,现在没有人盯着媚欢苑。而知道我来了京都,莫问怕我阻止只会速战速决。这个时间我担心他已经潜进去了,你们一定要小心,要把他给我带出来!”易香香很坚持自己的决定。
旁边的谭鹏涛听到媚欢苑这几个字,才确定原来刚刚给自己端茶递水的人,真是的大名鼎鼎的伶花姑娘!那眼前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好像还是莫公子的主子?这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的有什么多下属,到底是哪家显贵的千金?谭鹏涛暗自猜测。
“可是如今......”龙女还要再说什么,伶花走过来说:“护法大人您放心吧,如今的媚欢苑明面上有京都的世家公子为靠,四皇子也称赞过媚欢苑,是以不会有人轻易为难的。虽然现在是媚欢苑最热闹的时间,但四楼以上是没有人会轻易上来的。”
如今已经是子初过后,自然是媚欢苑客人最多的时候。不过三楼四楼的姑娘都是卖艺不卖身,而四楼的棋社区晚上更是不对外营业,是以不会有客人上来。
易香香见龙女还在犹豫,便开口说道:“抓紧时间,你们早到一刻莫问便多一刻生机!”
龙女当下也无法左右易香香的决定,便带着狐仙和夜叉离开了媚欢苑。因为怕人多了目标太大,是以他们决定不带欢喜阁分舵的其他人做助手。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轻功好,若是带着他们,逃的时候反而可能成为累赘。
而一盏茶后,易香香就很后悔自己的决定,或者说她应该自己先藏起来的,因为赵子乾出现在媚欢苑。
赵子乾从窗外跃入,很轻易的就点了伶花的穴道,然后把坐在椅子上的谭鹏涛扔到了地上,然后坐下来盯着旁边的易香香。
易香香真的是惊呆了,她刚从上首下来坐在谭鹏涛旁边的圈椅上,想靠近谭鹏涛一些准备听他讲莫家的故事,结果谭鹏涛就被赵子乾给扔飞了。
“你你你......”易香香承认,口吃很丢脸。
她想问的是“你怎么在这?”只是因为太过于震惊,变成了“你你你......”对于赵子乾的突兀出现,易香香是真的吃惊极了!
“你可知你让本殿一阵好找?没想到你竟然在这里逛花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赵子乾冷冷的看着易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