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目光如冰,再深陷往事的泥潭。
他收敛思绪轻蔑一笑,声音冷冽如冬夜的北风。
“阿青,让刑部找个借口,将那不知分寸的女人押入牢狱,就地处决。”
阿青松了一口气,终于逃过一劫。倒退出去,安排侍女居来收拾残局,去给刑部尚下会宴名帖。
在秋日的暮色中,阿青遥远地看向远方,他得先找一个能下嘴的口。那位林大师的身边,总是簇拥着不少贵人,所拥有的权势不可小觑,他想下手,得让看不清形式的愣头青来。
秋天的树叶已经落尽,那些鲜甜的果子也被人摘得一干二净。总角小童抓着母亲的衣角,偷偷拿家里的果干分享给自己新交的朋友。发现后被拿着扫帚的娘亲追着打。
疼痛之下的哭叫,尖锐得刺入院中人的耳朵,晴雪的撂下床帘,拧干手中的帕子搭在小姐滚烫的额头,担忧地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小姐,吃点果脯甜甜口?”
晴雪的心如同被重重的石头压着,小姐上个月忽然就病倒了,那从未有过的虚弱姿态把府邸里的人都吓坏了。镇上的大夫来看过,看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只能开一些养身体的药方。
苦涩的药味充斥这个房间,但是小姐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送往京城的信没有人回,那被小姐救助过的御医不来。
南岳看着她状态一天天变差,心中暗下决心,他不来,他就去请更好的,他亲自去京城清御医!
南岳提出离开那日,林雀栖烧得神志昏沉,体内的炎热仿若从骨髓深处透出,与她皮肤的每一寸都斗争着。
她紧握着他的双手,语声虚弱道,“别去了,我没事的,那么远,路途上盗匪又多,我放心不下。”
南岳回握她的手,嘶哑道,“娘子,我一定得去。”
晴雪看着这一幕,心底涌起莫名的惶恐,这种诡异的热疾已在宜江悄然蔓延,如同阴影下的流言一般扩散那般。
首次觉察到这疾病的踪迹,是前几月的事了。当时,晴雪前往龙窑处理账目,却见到李管事状态萎靡不振。小管事在无人处拉着她的手,急切地哀求她劝说李管事早些休息。
因先前的事故,李管事自责不已,夜以继日地操劳,终至身心俱疲,病倒了。
但是哪怕是肉眼可见的疲惫状态,李管事还是坚持继续在龙窑工作。晴雪瞧不过眼,撂下了死命,便严命他不得再回工坊,必须回家好好休养。
晴雪心知,自己的命令无异于小姐的旨意,李管事只得遵从。
从龙窑出来,晴雪以防万一,赴药铺采办药材,才得知宜江镇上许多人已染上此热症。药铺中的存货几近清空。
林雀栖得知后,让陈管事动用祥云商行的药材存,从外地调过来,才避免了一场药材短缺、价格飙升的危机。
但看着小姐烧红的面颊,晴雪呼吸越发困难,这种病症的蔓延,宛若儿时那场突如其来的天花疫情,来势汹汹,让人措手不及。
奇怪的是,也许是因为她幼时接种过牛痘,即便周遭的人纷纷倒下,至今她仍安然无恙。
这一切,仿佛命运的嘲弄,又似上天的恩赐,让她在这无情疾病的肆虐中,独留她清醒。
眼看着小姐又闭目昏睡过去,晴雪只能祈求南岳快点带着御医回来。
如果真的救不了,不能让小姐一个人走。
又几日,林雀栖卧在躺椅上晒着太阳,晴雪轻柔地按着她的太阳穴。
她的面容苍白如纸,病魔缠绕着她。在这宁静的午后,院子外面传来了孩子们无忧无虑的嬉闹声,那欢快的童谣像春风拂面,穿透了烟雾缭绕的宜江水岸,飘进了林雀栖的耳边。
“紫砂壶中藏秘密,此壶非常物,饮者多病心惊悸。”童声清脆欢快,“紫砂壶内藏邪气,孩童皆避讳,恶人制壶害百姓!”
晴雪浑身打了一个寒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宜江镇子里面居然有了这种童谣!
这童谣里蕴含的意义,是能杀人的,得让他们闭嘴,晴雪慌乱。
林雀栖微微侧头,湿润的黑发轻轻沾在她的脸颊上,如同森林中最脆弱的那一只狐。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听不真切那些稚嫩的声音。于是,她轻声问道:“晴雪,外面在说什么?”
晴雪是她最亲近的丫鬟,她含着泪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外面在说,希望小姐早日好起来。”
晴雪的声音颤抖着,指甲深深地掐入掌心,自家小姐帮了宜江多少?他们一个个居然忘恩负义,编造这种童谣!
林雀栖却听到了她的哭声,叹息道:“怎么还开始哭鼻子,我要是真的不在了,你可怎么办哪?”
她的话语虽轻,却似乎透着无尽的暖意,眼泪顺着晴雪的脸滑落,“我是小姐买的丫鬟,我只跟着小姐。”
晴雪的话语坚决,眼中的泪水却更加汹涌。她扑倒在林雀栖的床头,“小姐也别说这些话了,还是早一点休息吧,早一点好起来。”
与此同时,宜江镇的新来的知县面对这种病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提笔写信将这里的情况写明,寻求解决之道,笔尖颤抖,就怕上面未免病情扩散,直接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