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承阳刹的刑场之上,四周围满了身着各色承阳刹服制的教众,正北方设了三个座位,是留给乌炎和两个术司的。
说好了今日要处决别国的刺客,薛琬既是答应了便自然要到场。
乌炎和风影已然在了自己的座位之上,薛琬姗姗来迟,那被绑在场上的不少都是大虞人,见到了薛琬之后便破口大骂起来。
“薛琬,你这个叛国贼寇,呸!”
薛琬如同听到了一句再寻常不过的问候一般转过头去,“你倒是有骨气的很。”
那人怒瞪着薛琬,而台上的风影和乌炎显然是在注视着她,想看她的反应。
她继续说道,“你自己到了西戎的地盘做刺客,如今被西戎人所擒,自然要付出代价,这也和我有关?还是说,你是陛下派来杀我的?”
那人不答她这话,还是通红着眼睛道,“你也该死!”
“哦。”薛琬轻飘飘地道,“那你且先去那边观望,看我什么时候能遂了你的愿吧。”
她说罢便不再和那人纠缠,只身走向自己的位置,也未曾和风影乌炎有过任何的眼神交流。
而乌炎则是和风影对视了一眼,两人确实都未从薛琬这几句话里找到任何破绽。而薛琬这种冷漠至极的态度,既是他们想要看到的,也是觉得过于平静的。
这要被处死的好歹也是大虞人,她竟真的能做到毫无波澜?
但至少从表面上看,薛琬是真的毫不在乎这个人的生死。
不再多费口舌,乌炎做了个手势,示意下面的刽子手立刻行刑处死下面的几名大虞的刺客或是暗探。
这些人按照西戎的律法被判了绞刑,薛琬亲眼看着那些人被粗砺的绳索套住了脖颈,别吊在了半空中。
那些人本能地挣扎,双脚在不住踢蹬,更是有让人听了便十分窒息的喉咙深处的呻吟声。
薛琬面上依然是维持着镇静,她甚至都不能别过脸去,一定要直视着这一切,把这些人的死状都清清楚楚地看在自己的眼里。
其实哪里是嘴上说说那样简单的,薛琬的手指紧紧地攥住自己的一片一角,就快要撕出一个洞来。
指尖也在不停地发着颤,薛琬尽量让自己的视线虚空,那样的场景,尽可能不入眼,不入耳。
尽管她知道,这些人其实并不值得她太过于伤心难过,而这些事情明明就是乌炎安排给她看的。
终于,没有人再发出声音了,静的出奇。
薛琬憋了许久的怨愤,还是强忍了回去。那些刽子手去查验了那些被处决的人是真的都断了气,向乌炎回禀了。
“国师大人,罪人皆已伏法。”
“好,宣扬出去,借此小惩,奉劝还在我西戎境内意图不轨的狂徒,下次便不会再这么痛快地死了。”
“是。”
乌炎左右看了看,对风影与薛琬道,“两位术司今日前来,也是辛苦了。日后监察国情,以防再有亡命之徒暗中犯我西戎,还是要靠二位多多出力。”
乌炎的声音依然是冰冷吓人的很,这话虽然是说给风影和薛琬听得,但最后的眼神却一直停留在薛琬的脸上。
双方对峙一会儿,乌炎和风影明显就是想要她的表态。
薛琬终于道出两字,“自然。”
得到较为满意的答复之后,乌炎便不再多言,率先离开了刑场。风影也对薛琬置之一笑,跟着乌炎走了。
薛琬直接依然留在原地,承阳刹的手下们已经在处理那些已经没有任何温度的尸体了。
薛琬看着他们把那些刺客从绳索上解下来,然后随意扔在了一辆车上,或者是乱葬岗,或者是一同火化了事。但到底不是入土为安的。
薛琬终于是闭了眼睛,胸中的忧郁一下子翻腾上来,但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发泄之处。因为事情还未结束,甚至还不知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样的后招在等着自己。
西戎的人自然不会轻易地信她,这样的反复试探,想要达到的目的无非有两个,要么彻底让她臣服于西戎,为西戎做事。要么,就是逼疯她……
但是她都不能,事情还未结束,她想做的事情始终是她想做的。
她一面庆幸自己让白黎回去带了口信给薛皓,这些时日莫要有任何消息的往来,一切照原样进行直到自己找到机会可以重创承阳刹的时候。但一面也很想知道,他们在大虞究竟在做什么。薛皓会不会也对自己生出些不信任来,抑或是白黎,会不会因为忧心过重,自己做些什么。
但无论如何这些东西她都无法探知了,她自己留在这里,也只能自己撑下去。
走下那台子的时候,薛琬的脚步忽而沉重地如同灌了铅一般,又忽而轻飘飘地找不到可以落脚的地方。
她脚下突然一空,险些从几节台阶跌下去,这样的惊吓让薛琬瞬间回了神。是啊,若是一个不留意,跌下去的可就不只是这台阶了。
宋子澈这些日子,觉察到自己的头痛的症状越来越不可收拾了。这些天为了掩护薛琬的动作,他一直强忍着清醒,迫使自己不去陷入那刻在脑髓之中的控制。
但他感觉的到,事情可能越来越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薛琬还未回来,宋子澈缓过了一阵险些要命的头痛的症状之后,便在自己房中拿出了一幅描绘详尽的西戎的地图来,细细思量着些事情。
既然这些歉疚早便造成了,那剩下的,都便算作是偿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