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的农村比晚上热闹很多。家家户户的房门不是大敞也是半掩,村民搬个凳子或躺椅,坐门前平地谈天说地。 村里缺少年轻人,但不乏推着小车出来卖炸面窝和抄手的。各式各类的早餐摊子开张,放个朴实无华的折叠桌几,零散塑料小凳在旁,供客人坐。 老人手牵着孙辈去乡建的幼儿园上学,路上遇到小孩想吃的食物,就停下给孩子买来带去学校过早。 热闹与慢节奏,是农村生活的现状。 陈殊酒与祁连钟一前一后地在大路上走。 祁烛走在他爸旁边,懊恼地摸摸自己烫红的脸,没上赶着往她跟前凑,生怕被陈殊酒问起莫名其妙脸红的原因。 几个老妪大清早的搭桌搓麻将,选地儿不讲究,就放大院里。其中一位砸吧嘴摸牌时往路上几个目生外客方向瞅,她微眯起一只眼,“啷个插裤袋的老痞子,像不像你家叛逆的那小儿啊?” “像个哈儿哦。”坐她右边的老太目不斜视,“没良心的玩意儿那么多年都莫回来过,你脑子不清醒。” “你看嘛。”她推同伴。 老太烦得抬头,一看哦哟了不得,害真有点像,赶快召集老姐妹们看看,稀客咧。 祁烛主动跨开一步距离,狐疑问他爸:“她们为什么看着我们啊?” 祁连钟也感受到那边齐齐灼热的凝视,转过头定睛一看,变脸速度好比翻,眉开眼笑地拉着茫然无措的祁烛走过去热情招呼:“哎哟,小姨!” · 昨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车摊食物的香气抓住陈殊酒的胃。 满面红光的祁连钟似乎在跟亲戚叙旧。 他在那个年代凭着勇劲跑出来单干,虽然前期该吃的苦一个没少吃,好歹现在混得风生水起,把他得意坏了,扯着一头红发的吉祥物儿子给大伙展示,祁烛按捺住尴尬直抽的嘴角,努力咧开一个开朗的笑,时不时去关注陈殊酒在干什么。 她提前拿出手机给斧龙平发消息说吃完早饭来,让他上车等自己,外头晒。 陈殊酒走到包子摊前,给斧龙平和瘦猴每人各买了三个刚出屉的鲜肉大包子,又看了一会,指着中间的盘子说:“再给我拿两个玉米饼吧。” “摸骨算命,不准不要钱咧——” 卖包子的老板娘拿塑料袋装好俩玉米饼,陈殊酒接过后赶紧把推车推远些,她鄙夷地碎碎念:“晦气。” 陈殊酒皱眉转头。支起黑旗的算命摊上黑布白字大大方方地绣着“摸骨算命”,老古董似的旗帜线头杂乱无章,突起乱窜。 风稍吹动黑旗,遮在背面的四个大字赫然撞入眼中,陈殊酒微微垂下眼。 难怪老板娘会嫌晦气。连合起来看不就是:生灵勿近,摸骨算命。 生灵勿近,几个意思呢。 装神弄鬼……给鬼算的是吧? 她嘴唇噙着温和笑意,在老板娘欲言又止的惊愕中徐徐然坐到算命摊位前的木凳,装早餐的塑料袋随意放在桌子上,压住几本边角破损的古籍。 开摊算命的老人扎着很久没打理过的清朝辫,看起来又脏又臭。有模有样地戴个瓜皮帽,小小的黑圆盲公镜框在鼻架上,不大,能完全挡住镜后的眼睛。 一眼断定,这是村头住死人屋的瞎子。 陈殊酒缓缓掀起眼皮,隐却眸中微寒的冷意,笑意盈盈地张口:“老人家,算一卦多少钱?” 瞎子悠悠摇头,左手指着黑旗上的字,“丫头看清楚撒?这不起卦,只算命咧。” “也行。”陈殊酒漫不经心道,“那就算命,要多少钱?” “急么事,先试一哈准不准嘛。”瞎子撑着桌子慢慢起身,摸着桌沿走到陈殊酒背后,他身上有股几十年没冲过澡的异味,腋下汗液闷臭直冲天灵盖,陈殊酒窒了一息,艰难地从挎包里快速拿出小包清香湿巾,捂住鼻子,暂时在蓄意谋杀中活过来。 瞎子察觉动静,明知故问道:“屋里没得热水,冲澡身子骨遭不住,臭到你咧?” 直言以对未免太失礼,这不是她的处事作风,陈殊酒阖眼轻声,“还好。” 里外满是茧皮的手指抚摸向柱骨颈,掌控好不大不小的力轻压,双手外扩往上游走,绕至耳廓后的完骨,抚摁…… 陈殊酒突然说:“老人家,那出戏是你请我看的吧?” 瞎子摸头骨的动作一松,他缓慢俯首埋头在她的肩上,矮瘦的前身靠着陈殊酒的背,近近相贴臭味裹住周身,陈殊酒觉得自己真的快要被熏死了,只听他嘿嘿道:“活人唱阴戏给众生看,是为了安抚作孽的阴魂。俺召来方圆百里众生迢迢聚此唱戏

……又是为了什么呢?” “劈树的主人公叫耳东,被砍死的母亲名天娘。耳东为陈,日月在天。”瞎子手中力道增大一些,摁住陈殊酒稍稍歪头的动作,她无视,冷静道:“我叫陈殊酒,我妈叫况明月,要是还悟不出前因后果就蠢得离奇了。” “……老人家。”她慢声请教,“戏里的内容是对我未来的暗示?” 是指她以后会亲手彻底杀死被树缠绕的母亲。 还是指,早已人死不能复生的况明月,就是被她这样杀害的? 瞎子但笑不语。 理不清的思绪坠入迷网。 ——“是啊,酒酒。如果你以后遇到身患残疾的人,可一定要小心了。” 残疾。 不局限于缺胳膊少腿,聋、哑、瞎,不也是身残的表现吗? 粗短肿胀的手指伸前箍住陈殊酒的脖颈,她陡然呼气不畅,“呃、呃——”地想要掰开对方使了十足力的大掌。这瞎子要掐死她! 为什么周围的人看不见! 瞎子继续贴近她的耳边,阴笑道:“煞难平,克八亲,崖壁苦海亲替刑。高棺悬,高官命,富贵劳长……” 砰! 隔空飞来拳头大的石块砸在瞎子后脑勺,头皮屑和鲜血一块落下,惊得被遮眼的村民四处逃窜,喊杀人啦,瞎子边哭边笑地尖叫:“你为什么不救他,为什么不带他出来!你们作孽,你们全家都作孽!” 斧龙平怒喝的声音传来,他手上抓着铁铲愤怒地喊:“老邪头,老子日你仙人板板!来人,给我砸!” 十几个提前零落分散在不同推车旁、麻将馆,伪装村民的伙计闻声而动,怒吼着抄家伙往算命摊前冲。 “噢——他来咧。”就在陈殊酒抓住千钧一发之际,合力拱倒老人之前,这瞎子笑得愈发古怪,呼吸急促道:“恁以为斧龙平说的就是实话咧?镇柳乡,压槐村,硬压压不住的意象不是刻意招邪是啥?他们居心叵测地在养!” 下一秒瞎子被揪着长辫子拉倒在地,他尖嚎认怂,“莫打咧!错咯,俺晓得错咯!……” 没有一个伙计听他的。无数拳脚疾风往瞎子身上使,他蜷缩着身体,抖成一团。伙计为斧龙平让开一条道,他目露凶光走来,用皮靴踩碾他穿布鞋的脚,趾骨断碎声清晰,磨牙恶道:“老子让你到处做法。” 现在不是人治社会,陈殊酒摸了摸自己微淤的脖子,怕他把瞎子打死,眉间微蹙去抓斧龙平的手臂,旁边的伙计赶快把她拦下,小声说:“小姐,他死不了的。这老头邪乎的很,命硬,本来就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他解释:“当年收租的人来敲门,没人应,发现早就死家里床上了,尸斑都冒出来了,少说断气了得有三天,无人问津。还是盛家找人进村把他安葬了的。” 陈殊酒凝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我知道了。” 斧龙平拎起瞎子的褂领,臂力惊人地将他举起来,看面前老头头晕脑胀的模样冷笑:“捡回一条命,不懂得珍惜?以后还作不作妖?” 瞎子连忙求饶,挥舞双臂,滑稽得很:“再不敢咧斧爷!饶了俺,饶了俺!” 斧龙平咬着牙溢出一声:“滚。” 瞎子被他甩到周围的伙计身上,三四个人连忙接住,不出意外地被熏到两眼昏花,相互捂住鼻子求生。斧龙平冷漠道:“把他带回房子里,严加看守,再出来作乱你们几个全责。” 闹剧总算结束。 对于斧龙平的暴力行径,村民不敢言不敢劝,怕下个挨打的就是自个。有几个年纪大的应是了解内情,丝毫不惧,从伙计拿着各种器械直冲时就目睹全程,双手抱肩劝诫:“斧子,你们后生路还长着咧,积点阴德,莫大材小用让他们盯那玩意儿撒。” 他人纷纷相劝:“对头。让俺们这些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头盯就好咯,使不得你哇。” “阴德?”斧龙平拍掉手中的灰,嗤笑,“老爷子,额读得少,认死理。护得住要护的人,才叫有德。” 瞎子不知道用了什么障眼术法,在周围的村民眼里,他跟陈殊酒一直在兴高采烈地交谈,没有任何异常,直到斧龙平怒喝的那瞬,真实景象呈现。 祁烛跟在祁连钟身边回来,发现地上全是血,算命小摊被砸得稀巴烂。他赶紧挤开留在这善后的伙计,慌张地走到陈殊酒前后问:“打架了?伤到你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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