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
“唔……给了我,你再转世都只能是早夭之命。”辜苏故意停一下,“但是,我会帮你让他们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哦。”
“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吗?”
女子呆望虚空,喃喃重复。
她以前曾在上看到记载:画下破执阵时只要一直默念着心中的愿望,以剩余的寿龄和功德与阵法中人交换,就可以得到一个愿望成真的机会,抱着最后一点点希望,她花了好几天,精血几乎都付诸于此了才画成,“可是破执阵已成,我还可以……”
她只说到一半就停了,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但分明在怀疑辜苏的话是否具有真实性,当然,也有可能是在思考自己这样做到底可不可以。毕竟破执阵已成,双方誓约已为天道所承认,如今再想更改,哪里就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可如果能改,自己难道真的要……
“所以,你要给我生机,作为交换,我好瞒过天道,嗯?”辜苏的声线慵懒而令人倍感诱惑,“想好了吗?”
“你真的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嗯。”辜苏已经有些不耐,她向来喜怒无常,知道了女子的意愿就不愿再拖下去。
抬手间一缕缕金光从女子身上飘出,散入辜苏体内。辜苏从冰上下来,走向原先跪在地上的躯体。待辜苏的身形渐渐没入躯体内,那具躯体也由原先的跪伏改为打坐。随着她重新闭上眼,金光漫过,那张满是伤疤的脸也开始修复,甚至越发美艳,白雾聚成的女子刹住嘴,面容扭曲,似是恐惧到了极点,又像是想再说些什么,只是还没有说出就已经消散了。
洞内自女子灵魂消散后就静了下来,辜苏细细回忆着白影所习法门,一夜过去,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一块黑色的小石头从辜苏掌心跳出来,十分欢喜道:“苏苏姐姐,阿石好久没出过地府了!”正要化形,却被辜苏制住。
“阿石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
阿石听到辜苏小声嘟囔,虽然知道辜苏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心生不悦,但这一点也不能妨碍阿石的怂,他每次听辜苏把声音放柔就止不住脊背发寒,耳边好似还有当年的万鬼哭号,立时把心眼放一边,整个石头落到辜苏掌上,滚了滚才弱弱发声道:“阿石不敢,阿石都听姐姐的。”
辜苏不语,像是接受了石头的表忠,将石头又收回掌心。
她一来就在这个洞里了,从女子的记忆中,她隐约知道了这个洞正好位于莽荒山以北八百里。
修真界有三大不可知之地,莽荒山以北的夺灵冰原便是其中一处。据闻,此地既无生物更无灵气,唯有一片不见尽头的茫茫冰山。但到底是不可知之地,修真界中并没有哪位大能能真的清楚的夺灵冰原到底有没有生灵存在,更没有人能在进去冰原后再度归去。
这一次的交换者名叫迟蓁,通天门掌门独女,时年不过一百七十二岁,修为已到了元婴后期,依着身份和天赋,如果不是常年居于深山无人得知,大概也算是这方世界里横着走、竖着躺都没问题的大人物了。
只是她并不是这方世界唯一天赋非凡的人,与迟蓁同样天赋超凡的还有剑冢慕氏的慕容。
据闻,慕容出生时霞光满天,整座剑山都鸣鸣作响相贺。
没有人清楚这个一出生就被剑冢长老带进剑山教导修炼的少年何时筑基何时结丹,只知道两百年后,剑山再开时,当日啼哭的小婴儿已经成了踏在剑上风神俊秀、看羞女修无数、修为已至元婴后期的剑道天才了。
仙魔之争是修真界最有名的道统之争,不时便有斗争。一旦有一方突然壮大或衰落,便是大战将起之时。
慕容出山时,不过两百就已是元婴后期,兼以自幼养在剑山,日日与剑相亲,道心坚定,被看作剑冢兴起的希望,更是被剑冢诸人牢牢护住。若非慕氏无人能幻出一方世俗给慕容磨砺心性,剑冢定不会舍得让慕容下山历练。
慕容带着师兄妹们下山时,不巧与魔修狭路相逢,一番打斗之后和师门诸人失散,遇见了符宗小师妹付识花。
巧的是,付识花一眼便喜欢上了这个对世事人情半点不懂的剑道天才,从容貌到天赋甚至是那差劲的处世之道,慕容都没有一点不得她心。
“不懂如何机巧与人相处倒也不差,左右还有我陪着。”识花想象着,慕容沉默地站在自己身后听自己说话,等她有些不定时,只要一回头就能对上他专注地望着自己的眼神,每每想到这时他嘴角可能带着的迷人笑容,识花便禁不住脸红心乱。
可惜慕天才道心坚定,又生性木讷,半点风情不解。
无论识花怎么明示暗示都只专心悟道。他认真而笨拙地与人相处,每夜还要认真回想白日里的一切可与剑道有何相关。
在他心里,始终记得长老对他说的,剑当执以心,什么时候他知道自己为何执剑了,他便有了自己的道了,然后他就能回到那座满满都是剑的剑山。
他原以为自己是为正道执剑,剑之所指当即为魔。可大长老摇了摇头,三言两语之下,他便下了山。
上曾说,魔即为欲,魔修为壮大自身不惜滥造杀孽,甚至以杀证道,以骨血为阶陛妄登上界,魔不该存在于世。
可他觉得不是——付识花几乎陪他踏遍了万水千山,见遍了世俗红尘。他看见清官下令屠尽山中流寇、也屠尽寨中孩童;也看见恶人洗手搂着家中妻儿在树下谈笑。
见得多了,他只觉得世间好坏没有道理可讲,始终还是不知道长老让他思考的是什么。
但这不妨碍他思念那座满满都是剑的剑山。
付识花看出了他回剑冢的急切,他和她在凡间已经行走了五年,为了证明自己确实能帮到她对他说:“如果你觉得自己是为正道执剑,那不妨便为正道执剑一场。然后你就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为正道执剑。”
说这话的时候付识花看起来既严肃又正经,但事实上在她心里只觉得剑冢长老故作高深——身为修仙者,修仙当然就是为了抵抗杀死魔修和登彼长生大道,不然还有什么?
但她不会直接说出来,她长得好看却没有天赋,修为不高,如果总在不适合的时候说不合适的话,早就死了,哪里还能站在这里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哄骗一个不知道开窍的呆子?
她虽不至于长成表里不一的小人,但也多少比从小便养在剑山的慕容圆滑。
那日春光正好,杏花开满枝头,那个不轻苟言笑的清俊少年听到她的话突然就笑了,眼睛亮得像是偷藏了两颗星。
这一刻,慕容是真的很感激付识花,因为她真的为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如果可行,他想自己很快就能回剑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