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相逢

“废物,还想造老子的反不成!老子告诉你,今天你若是不给老子带回十两银子,老子照样把你妹妹给卖了换钱!”马明见呆愣在原地的杨平紧握双拳浑身战栗,顿时怒火中烧,提出的条件更加苛刻。

“你!等!着!”杨平的回答一字一句,冷若冰霜。

马明被杨平的态度惊得一顿,不知是出于良心发现还是怕自己逼的太急真把杨平弄得狗急跳墙,竟没再继续狠话威胁,仅是淡淡说了一句:“看你能带回什么来。”

渐渐入夏的时节,天气也愈发闷热,整个武阳城仿佛被架在蒸笼里蒸煮一般,湿热难耐,路上的行人稀稀落落,也远没有了以前的繁华。杨平知道,这时候的武阳城居民,大都喜欢往茶楼里聚集,在那里饮茶纳凉顺便还可以听说人演绎各处的故事风貌。

“只有往人多的地方去,才有可能偷到十两银子吧,说不定还能碰到杨磊呢。”虽然杨磊已经失踪多日,但杨平相信杨磊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跟自己和小雨不告而别的。

******

杨平被迫成了小偷以及杨磊的突然失踪,还得从那日他们与马明争执之后被抓走说起。

原来这欺负李雨,与杨平杨磊起了争执最终抓走他们的马明竟然是武阳城的头号恶霸。马明靠着自己的一身蛮力和豢养的几个手下,控制并强迫着一帮孤苦无依的小孩子每日上街行窃,好用偷来的财物供养自己过逍遥的日子。

“若是不从,老子可不能保证你们这娇滴滴的小妹妹会被他们摧残成什么样子!”马明对着被毒打了一顿躺在地上痛苦呻吟的杨平和杨磊冷笑着威胁,围着他们的几个鹰爪也适时的发出阵阵淫笑。

“只要你,你放过我妹妹,我们什么都听你的。”杨平紧紧抱着躺在身边的杨磊,看了眼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李雨,无可奈何。

“早这样不就行了,何必要受这么多的皮肉之苦呢?”马明哈哈大笑,甚觉满意。

于是就这样,杨平和杨磊也成了马明手底下众多小毛贼里的一员。

可是虽然如此,真要下手从别人那里窃取财物,可不如想象的那么容易。仅从技术上来说,经过马明一伙“火中取栗”、“滚水取石”一类的残酷训练,短时间内就可以在手速上过关,但真正难的是过心里的关口,杨平和杨磊皆是乡里人家出身,乡里人家自给自足互帮互助,也让他们的性子变得十分淳朴,虽然大难之后在武阳城里乞讨为生,但终究没有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而且百家饭的经历,也使他们对武阳城的居民心存感激,突然之间让他们对着曾经的恩人下手偷盗,无论是谁也难以快速转变角色。

“小平,以后还是我来偷吧,你就负责转移他们的视线。”每次空手而回,换来的都是谩骂毒打和不能吃饭的惩罚,杨磊实在有些难以忍受,更何况李雨也要因此受到牵连而食不果腹,终于让杨磊下定了决心。

“小磊……”杨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父母的教导和所受的经历都在告诉他一定要坚持正道,可现在他们孤苦无依,小雨也跟着一同遭罪,已经是走投无路,所以也只能勉强点头答应,“但是,以前施舍过我们的恩人,我们绝对不能偷。”

之后的一段时间,杨平与杨磊二人配合默契,或多或少每天都会带回一些财物,也算是在某种程度上让他们过起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可直到三天前,杨平不知何故突然浑身无力发起高烧,不论他如何坚强支撑,依然没有气力能够出门,而马明竟然大发慈悲,不仅准许了杨平在家休养,甚至还让李雨在一旁体贴照顾。当然,马明的好心不可能是无条件的,他要求一人出门的杨磊必须要带回相当于平日里两倍的财物。

“放心,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杨磊宽慰了杨平,并嘱咐李雨小心照料,然后就只身出门,之后了无音讯。

******

被马明赶出门的杨平其实并未痊愈,他的脑袋还有些沉重,而且热血过后,十两银子的任务也让他十分惶恐,他明白这是马明要让他将之前几日缺失的进账一次性补齐呢。

可是虽然如他所料,这武阳城的茶铺里确实聚集了好些人,但并没有哪家有说人在,没了说人吸引注意,茶客们都是三三两两围坐一起谈天说地,形单影只又不买茶的杨平反而十分惹眼,所以几家走下来,他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直到他又来到城南的“陈记茶铺”。

时过境迁,恍若隔世,短短一个多月过去,茶铺还是那间茶铺,杨平却早已不是当初的杨平了。

可是杨平无暇感慨,昏昏沉沉的脑袋和十两银子的重任使他无法分心,他必须站在远处仔细观察,看看这热闹的茶铺里面,有没有可供自己完成任务的机会。

或许存在特殊的因缘际会吧,这陈记茶铺使杨平落难至此,现在又给了他能够如释重负的机会。

远远地,杨平就看见一个明显来自外地的白袍男子。白袍男子与茶铺内的其他茶客完全不同,他远远地坐在茶铺的角落,不与其他茶客做任何的交流,只是偶尔端起茶杯,缓缓抿几口茶水,除此之外,就端坐着一动不动。

杨平远远望见,就觉得白袍男子气质出众,肯定出身于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或许仅从他一人身上,便能轻松偷得十两银子。

杨平下定决心,小心翼翼地从白袍男子的身后慢慢靠近。

陈记茶铺是敞开式的,四周并没有围墙拦着,仅仅只是几根粗壮的柱子撑起一片凉棚,所以若是杨平足够小心,完全能够悄无声息地从白袍男子的身上偷得财物然后再迅速离开。

杨平的动作确实轻微,慢慢向白袍男子身后靠近的同时,天气也帮了他的大忙,湿热高温使其他茶客变得慵懒,掩护杨平没有引起白袍男子注意的同时,连他们的视线也一一躲过。

可是蹑手蹑脚来到白袍男子身后,眼看男子腰间的钱袋马上就能唾手可得的时候,杨平又突然的顿住了。

他根本下不了手。

一直以来,在偷窃这件事情上他都是与杨磊相互配合,而他也只是起着掩护的作用,真正动手从他人身上取下东西的从来都是杨磊,如今只能依靠自己的时候,这种感受与掩护之间,简直是天差地别的。

自责、无奈以及长久以来形成的对错观念,在脑海中纷至沓来,激烈的冲突使他伸在半途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此时此刻的杨平也终于明白,这么久以来,杨磊为他们所做的牺牲是多么的重大。

就在杨平犹豫的当口,白袍男子似乎对身后的挣扎有了感知,于是猛转回身,看向身后的异样。

杨平被白袍男子的突然转身吓得措手不及,一片空白的大脑不知如何是好,竟然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说了声:“我……我没偷……”

白袍男子对这么不称职的小偷感到诧异,又听杨平说出这般愚蠢的话来,更是不禁莞尔,于是决定逗弄一下杨平,也算是在这百无聊赖的天气里找一些消遣的事情做。

“你没偷?”白袍男子摸了摸腰际的钱袋,故意以质问的语气问道,“你没偷,为什么我的钱袋里少了那么多银子!”

“我偷……我真的没偷,我没偷……”杨平语无伦次。

杨平的内心本就因为连日来的变故五味杂陈,更兼马明的胁迫,此时白袍男子的质问就如同压垮他内心的最后那根稻草,立时间,年仅十岁已是饱经风霜的杨平再也难以抑制情感的崩溃,“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我没偷,我真的没偷,呜呜,我只是想照顾好小雨妹妹,整个村子的人都没了,呜呜,我就只有小雨妹妹了……”杨平的哭泣声,吸引了茶铺里所有茶客的注意,他们转过头来,将一双双目光投到他的身上。

杨平的反应出乎了白袍男子的意料,茶客们的目光里,白袍男子有些后悔自己的玩笑有些过火,这哭得声嘶力竭的小偷,毕竟也只是个孩子呀!于是白袍男子轻轻拍了拍杨平的肩膀,柔声说道:“你先别哭,我知道你没偷,我的钱一不少,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白袍男子的解释适得其反,反而使杨平更觉委屈,哭泣声更是不降反升,眼泪也如断线的珍珠刷刷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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