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衣·其五 (第2/2页)
陆锦接口道:“你不跟去,军队里可真变成某人的一言堂了。”
洛袖摆摆手:“国家大局为重,能不能牵制他已是次要的。何况方才那情形,哪容我不答应。”
她又道:“我刚刚想了想,青门中能代替我去南越的只有安若。再说,南越奇花异草甚多,兰月楼似乎十分精通各种花草毒术。安若去了,没准比我去了更有助益。”
陆钰似乎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洛袖笑道:“只是要让她在陆镇身边受些委屈了。”
陆锦不知在想什么,皱紧了眉。
——
三日后的清晨,秋高气爽,万里无云。
早些时候,广真帝携武百官于太庙告祭祖宗,进熟酌献。如今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金陵城门外,正举行敬天祭神的祭礼。
城门外,乌压压的大军肃穆地沉寂着。一眼望去,青黑色的甲胄无边无际填满了视线。然而旷野之上安静极了,除却城门下的祭典仪式,远处的旷野上只有无尽的风声。
旌旗猎猎迎风招展,最大的那面以金线密密麻麻绣了无数代表皇家的鸢尾,上一个“陆”字,正是陆镇的主旗。
此刻恢弘军旗之下,陆镇黑甲黑袍,随着祭典执事者的高声唱喏正行祭神三献礼中的初献礼。随即,他身后的陆锦与赵起分别行亚献、终献礼。
出征前三日内最大的变数,除却青门的临阵换将,便要数陆锦的忽然上疏、自请随战了。但无论如何,陆锦被封为副帅,协同军务。如此一来,在军中对于陆镇的牵制绰绰有余,而这同样也是陆锦为自己挣得军功的机会。
然而,广真帝对于陆锦随军的爽快,却使洛袖隐隐有几分不安。
安若领着青门的队伍沉默地伫立在一边,同样观望着祭礼。洛袖看不见她的表情,心中有些模糊的愧疚。原本要上前线拼上性命的人应该是自己才对。
但是她相信自己已经做出了最好的决定。安若比自己更沉稳冷静,更擅长医毒之术,自己对上兰月楼的胜算绝不会比安若更高。昨日夜里,洛袖与安若说了一宿的话,直到安若微笑着说,我又不是回不来了。
安若总是不怨怼的。她平静地接受一切突如其来的变故,按别人的意思完美地完成一个又一个任务。无论什么时候,她始终在那里。
城楼上观礼的人群中站着周弄月。洛袖看见她通红的眼眸与眼下的青黑,一脸掩不住的疲惫憔悴。她知道周弄月昨日去了京中的功臣祠拜祭周王府的祖先祈求平安,但对现在的她来说,这无疑太过劳心劳神了。
三献礼毕,大乐声作。陆镇疾步走上城楼,身后纯黑的披风被他的步伐扬起,宛如静默暗夜的化身。
他被引班一路引导至御前。宣制官高声诵读皇帝诰命,授节官、授钺官将节、钺奉至御前。广真帝将节、钺授予陆镇,他打量着自己这个儿子,似乎很久都没有仔细地看过他一般。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拍了拍陆镇的手臂,道:“去吧。”
去战场吧,去击溃敌人吧,去夺得荣耀吧。就像你曾经做过的那样。
广真帝礼节之外的触碰似乎使陆镇十分惊讶。他仰起头来望着父亲,微微睁大了眼睛。
收拾好脸上一闪而过的喜色,他对着广真帝深深鞠了一躬,随即大步下了城楼。周弄月望着他的背影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沉默着一语不发,却早已泪盈于睫。
节钺在下楼时被交给了下属。陆镇接过血酒一饮而尽,随即将酒碗狠狠掷于地下,瓷碗瞬间粉碎。
他翻身上马,抽出佩剑,高高举起。
“将士们知道,我不善言辞。”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极具穿透力,似乎在每个人耳边炸响一般,如平地惊雷。
“然而敌人就在那里!若你我无动于衷,被残害、被蹂躏的,只有我大宣的百姓!”
“所以我们能做的,唯有杀伐,唯有征服,唯有胜利!”
陆镇深吸一口气,用力挥舞了一下佩剑。阳光在银白的剑尖上留下一点耀目的光晕。
“出征!”
全军将士山呼万岁,万人齐吼的气势地动山摇,似乎连天地都为之震颤。一只燕子从屋檐下飞出,划破蓝天发出一声清越的长鸣,消失在了远方的天际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