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太难,能护好自己、护好自己在意的人已是十分不易。我可没有多出来的悲悯心肠。”陆镇道,“咱们的太子殿下受了惊吓,此番只能是我回宫禀报父皇了。先走了,长乐还在等我回宫。”
洛袖忍不住问:“她没受伤吧?”
陆镇本都走出几步开外,此刻又转过头,弧度扭曲地朝她一扯嘴角。
“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断了腿,怎么什么事都问我?不会自己去看?”
“……”
周弄月的声音在此刻恰到好处地响起:“殿下。”
她从远处款款地走过来,衣摆上沾染了些许灰尘,却仍是仪态端庄、风姿绰约。她柔声对陆镇道:“殿下,回宫的车驾已经备好了,我们走吧。”
陆镇牵着她的手,正准备离去之时,周弄月忽然转向洛袖,隔了一段距离遥遥地对她说了一句。
“听闻洛阁主升迁,恭喜了。”
——
洛袖往赵娴所在的那房间继续走去。她满身是血,神色冷然,宴席上那些人都见过她杀人的模样,个个噤若寒蝉,竟自觉地为她让出一条道来。洛袖叩了叩房门,说了句“是我”,门内便有西辰阁的暗卫为她打开了门,将她迎了进来。
内间房门紧闭,暗卫说安若与几名下属正在里面进行救治。洛袖点点头,接着一眼就看到外间坐着的赵起。
年轻将军神色颓靡痛苦,双手握拳放在膝上,双眼无神,直直地盯着眼前的某一处,自责懊悔之情几乎要将人吞没。
洛袖低声道:“赵将军……令妹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赵起的身体微微一震,动作迟缓地抬起头,看了看洛袖,复又垂下眼低声道:“谢谢洛姑娘好意了。”
他的声音轻似呢喃:“傻丫头,怎么这么傻。天大地大都没有自己的性命重要,这样急匆匆地去给别人挡刀子,是生怕自己父兄不够伤心,不够难过么……父亲知道了此事,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子……”
“说到底都怪我。妹妹在我身边,我这个做兄长的没有保护好她。她小时候我没有陪着她就罢了,长大了偶尔向我提些什么要求,我还自以为正确地去逼迫她……难道这就是我的报应?但娴儿是多好的孩子,她是全然无辜的,我犯下的错处为什么要娴儿来承担结果?”
洛袖不知如何安慰他,只得干巴巴地说:“赵小姐勇气可嘉,等她醒了,陛下自然会给她诸多褒奖的。”
赵起苦涩道:“娴儿一个女孩子家,又无心从政,要褒奖做什么?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或是落下什么毛病,我才是真的无法原谅自己。”
他喟然长叹一声:“她说自己想进逐阳宫,说自己有多么喜欢太子殿下,我一开始总以为她夸张了。她才多大,她懂什么——如今看来却是我自以为是。”
“我是多么差劲的一个兄长啊。”
洛袖一时无言。
赵起又何须苛责自己呢?在这以前,洛袖也不相信,世界上除了自己以外,还会有人这么喜欢陆钰,喜欢得愿意为他豁出性命、愿意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洛袖何尝不是自以为是?
她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
她能给陆钰的也只有自己的一条命。但如今就连性命也不再是稀罕物,她还有什么值得让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驻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