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颠簸得越发厉害,似乎行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车厢帷幕遮挡了视线,无法看到外面的情况。林子攸不禁问道:“我们去哪里?”
他要挑开帷幕,小萱道:“王大叔说了,他那个地方很隐秘,不能让其他人知晓。一旦知晓,他就有性命之忧。”
林子攸只得缩回手来,道:“这个老王,怎么搞得神神秘秘的。小萱,你的父母家人找到了么?等我有了时间,一定帮你去找。”
小萱道:“多谢公子。可是我父母多半已经死于战乱了。”说着眼睛一红,掉下泪来。
林子攸沉默片刻,忽道:“小萱,你相信人死能够复活吗?”
小萱吃惊的看着他,摇头道:“这个怎么可以?不可能的。”
林子攸叹道:“我也以为不能。可是……我亲眼目睹之后,很难不信了。”
小萱柔声道:“公子,这两天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人是不可能死而复生的,要是你真的看到,也许是你看花了眼。也许另有原因。你不要多想了。”
林子攸脑子里一根弦一直紧绷着,这时听小萱一说,突然松懈下来,他疲惫的靠在车厢壁上,道:“也许你说的对。我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他已两日两夜未曾合眼,这一放松下来,竟迷迷糊糊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清雅整洁的房间里,一时不明所以。
他起床穿上衣衫,忽听敲门声起,一个须发花白的年老仆人进来道:“林公子醒了,王老爷请公子前去用餐。”
林子攸道:“王绍恒?这里是老王的地方?”
那仆人躬身道:“是的,王老爷说公子想必饿了,已备好宴席以飨公子。”
林子攸已是两天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一听“宴席”二字,不由自主的大吞馋涎。他跟着老仆沿着回廊迤逦而行,穿过一个宽敞的宅院,走到旁边一间宽敞的大厅,只见当中一张八仙桌,摆了七八样熟菜,有鸡有肉。老王候在桌旁,含笑向他招呼。
林子攸走过去道:“老王,想不到你还有这样是·宅院,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老王笑嘻嘻道:“小林校尉,狡兔尚有三窟,我老王做了一辈子生意,不备下一两处落脚的别院,岂不是白混了。”
林子攸面色一沉,道:“你到底是什么人?要见我有什么目的?”
老王斟了两杯酒,笑道:“小林校尉,你先别急,坐下咱们慢慢谈,如何?”
林子攸手按刀柄,缓缓道:“不行,你要说清楚。”
他眼中闪着厉色,意思十分清楚:你若说不清楚,休怪我刀下无情。
老王却毫不在乎微笑道:“林校尉,我老王是怕死的人么。你要杀人,只管动手就是。老王我只要眨一下眼,算我没用。”
没想到此人却有如此胆色,林子攸倒也佩服,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翘起拇指赞道:“好汉子!”
老王微微一笑,也陪了一杯酒,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不动声色放在桌子上。林子攸定睛一看,登时色变。
这块楠木令牌上刻着一头蹲踞的猛虎,下面刻着两个字:禁卫。这是禁军的烈虎令牌,林子攸当年在军中曾见过一次,手持这个令牌,等同于见到当今皇帝本人,对任何官员将领都可以先斩后奏。
想不到这样一块代表无上权力的秘密令牌,却出现在一个客栈老板的手中,焉能不让林子攸心惊胆战。老王不动声色道:“这是尤秉忠将军亲手交给我的令牌,嘱咐我在崇州便宜行事。”
尤秉忠乃是禁军首领,当今皇帝的心腹,权势极大。林子攸惊问:“你是禁军的人?”
老王点点头,肃然道:“不错。胡虏即将南侵,崇州是紧要战地。崇州一旦有失,胡虏顺江而下,都城便危险了。尤将军令我监视崇州驻军和地方官员,以防不测。”
林子攸问道:“有什么不测?”
老王又饮一杯酒,意味深长道:“有的将领官员,虽然表面终于陛下忠于国家,其实肚子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知道。”
林子攸道:“我明白了,你是监视王将军和韩知府,禁军对他们不放心。”
老王道:“不应该么?”
林子攸重重往后一靠,颓然道:“应该的,有什么不应该了。”
老王看看他,道:“林校尉,前天夜里你突然要查吕青松,我就觉得不对。”
林子攸问道:“有什么不对?”
老王道:“吕青松是一个黑火贩子,但是他是为你们军方做事。换句话说,他就是你们军方的人。你竟然要查他,那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故意为之,另一种就是你并不知情,他们瞒着你。”
林子攸涩然道:“他们瞒着我。”
老王道:“他们为何要瞒着你?”
林子攸愣了片刻,突然发作道:“他们不想让我知道,自然要瞒着我!瞒不住了,又想杀我灭口!还要陷害我!”
老王眼中精光闪动,问道:“他们有什么事情要瞒着你?”
林子攸一时不敢回答,老王道:“林校尉,事关大局,你可不能徇私枉法。”
顿一顿,老王又道:“是不是王坚沟通胡虏,出卖国家?”
林子攸迟疑片刻,道:“我也没有直接证据,不过王将军与程齐铭,还有邪教亡灵教勾结,我是亲眼所见,还有李平要杀我灭口,刺杀不成,又诬陷我我杀死了黄玄老先生。其实黄玄是李平所杀!”
老王点点头道:“据我所知,黄玄是被一枚军方的袖箭射杀,你又恰好在无间院,所以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林子攸恼道:“我要找李平,找王坚对质,洗刷我的污名,还我清白!”
老王冷笑道:“对质?林校尉,你也是一员悍将,也算见过风浪,怎么还会说出这么天真的话来。你又没有证据,如何对质?何况最可能你还没见到他们,先被杀死了,不是么?”
林子攸苦恼道:“可是,我总不能任由他们把杀人凶手的污名安在我头上,却什么都不做吧。”
老王沉吟片刻,道:“林校尉,实话对你说,其实我也早已开始怀疑王坚。若他真的通敌叛国,这天下就亡了。”
林子攸闻言,也不禁变色,老王又道:“只是兹事体大,不能轻易下结论,更不能轻举妄动。我也要查清楚王坚是不是真的勾结外敌,拿到铁证才行。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他端起一杯酒,看着林子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