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她在英国时的朋友。
他问她为何嫁自己。
他与婉兮,是什么关系,他为何要那样问。婉兮为何什么都不说。
还是,五年了,她变了?
伊祁婉兮回到家,刚把东西放到屋里,便有女婢来传话,道:“三小姐,夫人叫您过去一下。”
伊祁婉兮起身,思考片刻,道:“好。”
伊祁婉兮随婢女到了后花园,远远看见王氏坐在亭阁里刺绣,于是上前,行了个礼道:“娘亲。”
王氏也不看她,只绣着自己的东西:“去哪了?”
“出去买了些东西。”伊祁婉兮自是不敢说去齐府睡了一觉的,她怕王氏会一直问下去,直至她说出缘由。
“买了些什么?”
“买了些布料与首饰。”
“布料与首饰?”王氏用余光瞥她一眼,问道,“你倒是蛮悠闲。”
伊祁婉兮低着头,没有说话。她能感觉到王氏隐隐的怒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定与自己有关。
“当初将你送去英国,是想你好好学习。”王氏说着,用针线在布上收尾,“可你呢,学了些什么回来?”
伊祁婉兮微微皱眉,微微抬眼看着王氏。王氏剪断线,将针线与布一齐放在面前的圆桌上,缓缓起身,取下手指上的顶针,用左手放在旁边的桌上,看着发丝有些凌乱的伊祁婉兮,道:“你瞧瞧你现在的样子,哪有大小姐的样子?”
伊祁婉兮抬头看着王氏,却不说话。
“你好歹是个女儿家,女儿家要懂得矜持。你是伊祁府的千金小姐,不是青楼女子。”王氏说着,坐下身,道,“你不要脸,我还要,伊祁家还要!”
伊祁婉兮脑中一翁,抬眸看着王氏,迎上她带着恨意的目光,只是觉得很是委屈与疑惑:“娘亲,我做了什么?”
“哼!你问我你做了什么?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么?”王氏瞥她一眼,冷然道,“还好早把你许给了齐家,有齐天钰压制着你,不然还不知道你会成个什么样。”
王氏的语气并不凶,话语却很狠。一字一句都戳得伊祁婉兮心痛,若是别人,伊祁婉兮也许不会太在意,可是说这话的人,是她的母亲,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是千金小姐,从小被宠爱长大的千金小姐,是高贵的名门贵族,却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将自己与青楼女子作比较,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说得如同风月女子一般。
伊祁婉兮一肚子的委屈,却硬生生被她吞进了肚子里。她什么都不敢说,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她不知道娘亲突然生气的缘由,不知道娘亲突然这样说自己的缘由,她什么都不知道。
“怎么不吭声?”见她低着头一言不发,王氏却怒了,抬手一巴掌呼到伊祁婉兮脸上,“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贱东西?!”她以为她至少解释下,即使认个错,她也不会这样生气。
旁边的侍女见状,想上前阻拦,见王氏的脸色阴沉无比,终究都没有胆子,只暗自替伊祁婉兮捏一把汗。
伊祁婉兮被王氏这一巴掌打得生疼,白皙的脸泛着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只是咬了咬牙,含泪刷地跪了下去,强忍着泪轻道:“娘亲,这是您第二次打女儿,虽然女儿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惹怒了娘亲,但是娘亲这样生气,女儿一定是做错了什么。女儿只想娘亲开开心心的,若是女儿惹娘亲不开心了,娘亲告诉女儿,女儿改了不犯就是了。”
伊祁婉兮一席话,说得王氏一阵心疼。可心疼归心疼,伊祁婉兮的态度非但没有消减她的怒意,反而使她越发生气,猛地抬脚踢倒跪在面前的伊祁婉兮。
她王临俪的女儿伊祁婉兮是多要强的女子,是自尊心多强的女子。她说了那样的话,还打了她的脸,伊祁婉兮却没有任何反驳,也没有任何不满。为何?若不是伊祁婉兮心里有鬼,又怎会忍受?
王氏也是大家闺秀,洁身自好,自不会容忍自己的女儿自我放纵。可是伊祁婉兮,实在令她失望。
王氏转过身去背对着伊祁婉兮,无奈道:“算了,我不想管你了。”停了停,又说,“你与齐天钰的事,你自己好好解决吧。司家来提亲了,蔓草是个好姑娘,你不要耽误了你妹妹。”
伊祁婉兮闻言,想说什么,张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眼泪不争气地从眼中掉出。泪无声地留,伴随着一行人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伊祁婉兮哭着哭着,终是没忍住,用手捂住嘴,却还是哭出了声。声音很轻,却是撕心裂肺的痛。
没有人来扶地上的伊祁婉兮,伊祁婉兮知道,她们是怕得罪王氏。毕竟现在的自己,被自己的亲娘那样说的自己,根本什么都不是。
可是,为什么?
娘亲为什么突然这样?娘亲不喜欢自己,伊祁婉兮从来都知道。可娘亲从不会这样说自己,因为娘亲不是不明事理。
是不是有人对娘亲说了什么?
是谁?对娘亲说了什么?让她以为自己是个不知廉耻的女子?
她没拉过仇恨,不应该有人这样设计她使她难看。若是有人设计她,只会有一个人。一个抓住了她把柄的人,一直想她难看的人。而全上海,有那样想法且有那能力的人,只有一个。
思绪一点点理清,哭声逐渐小了,伊祁婉兮缓缓抬起含泪的眼,捂嘴的手缓缓放下,眼中闪过一丝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