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子,定然是看古镇里住宿不紧张了,换别的便宜房间去了。活该背湿!跟我抢房间!倒折两晚的高价房费!你没有身份证,我不信你还飞得出丽江!
谭杰婕心情十分愉悦,找一家看起来可心的店吃饱了肚子,来到最热闹的四方街口,找了个最显眼的位置,坐下来,悠闲地弹唱起来。此计,乃以逸待劳加笑里藏刀。你不是喜欢偷拍嘛,我看你出不出来!
然鹅,谭杰婕在街口卖了一下午的唱,却不见阳煜人影儿,倒是零零星星有几个眼神复杂的游客,往她跟前儿扔了几张一元两玩的毛票儿。
太阳打偏儿,谭杰婕累得手脚酸软,收起优克里里,无精打采回到客栈。一进门,看见一个人坐在柜台旁边看。
M……她怎么来了!谭杰婕不及思考,连忙一闪身,在门柱边躲起来。“怎么办?怎么办?进去是死路一条,不进去可我的行李还在里面呢……”管不了那么多啦,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她别过头,一张钢板脸,赫然眼前。
“呵,吴主任,你也来玩哈。这世界真小……”
“我若是不亲自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吴甘棠松开手。
“呃……不是没买到返程机票嘛……”谭杰婕笑得萌纯。她迅即调整脸上神情,转出门柱。可心里慌张,踩空了门口的阶梯,身子一歪,往吴甘棠身上跌去。
吴甘棠侧身一闪,谭杰婕扑进门去,一头磕在柜台上。
“你躲什么躲?有你这样见死不救的人吗?”谭杰婕捂住额头,忍痛责问。
吴甘棠道:“我怕河水犯了井水。这世界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小,你看,你失足的空间还是很宽裕的噢。”
“你……”谭杰婕揉了揉额头,捋捋长发,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官瘾狂魔。”
“你不是买不到机票吗?狂魔我帮你买到了。”
“你怎么买得到我的机票?你又没有我的身份……”谭杰婕突然想起来,那一份万恶的培训教师参培报表上,她亲手填了身份证号的。
“我不走!”谭杰婕长发一甩,扭身背过去。“你来也没用。”
老板娘从客栈里走出来,远远看见谭杰婕,大声道:“小谭,我想起来了!你是米市人,那个男孩儿也是米市人,你何必在这里苦苦等他……”呃……小谭的脸色貌似有风云在翻涌。“这位女士,原来你是等小谭啊?”老板娘笑着小心地问吴甘棠。
吴甘棠对老板娘笑了笑,道:“打扰你们了。”又回头对谭杰婕说:“我不管你等谁,时间到了,你必须跟我回去。”那语气,宛如在说:你大限到了……
“我不回去,你能把我怎样?”谭杰婕扬起一张脸,蔑视狂魔。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不管你怎样威逼利诱,反正不得理你!
看着谭杰婕那一张因为无知所以无畏的杠精脸,吴甘棠心里觉得好笑。她板着脸说:“王大秀住院了。”
“关我屁事!……慢着,你说什么?王大秀住院了?怎么回事?是不是周斌那混蛋又打人了?是不是?是不是!!!”
“她怀孕了。”吴甘棠说。
“啊。”这倒是谭杰婕没想到的。随即,她一条眉毛一抬,又端起一张冷酷表情:“关我屁事!”原来是因为怀孕而住院,个不争气的村姑!
“那是,确实也不关你的事。更不关我的事。”
“可是,”谭杰婕到底还是绷不住,“你说,那个乐色那样子对待她,她还给他生孩子?!这有天理吗?有吗?真想撬开她的头盖骨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猪脑花儿!”
“她是被周斌打伤住院,才发现怀孕的。”
“啊?怎么会是这样?那……孩子被打掉了?”她的眼里漏出喜色。
“目前胎象稳定。看样子,王大秀打算要这个孩子。”
谭杰婕鼓着一双眼睛,不认识人一样看着吴甘棠。二人对视良久,谭杰婕先败下阵来。她对着吴甘棠喊:“老板娘,退房!”
“啊?现在啊?”老板娘从柜台里抬起头。她瞟了瞟电脑上的时间,说:“现在已经过了两点,要加算半天的房费了哦。”
“是她叫我回去的,你问她要!”谭杰婕指着吴甘棠,又皮笑肉不笑,对吴甘棠说:“吴主任,你们有培训经费的,是不是?”
吴甘棠正在摁手机,抬起头来,冷道:“那也不能给你报账。有规定。”
“喂,你们件上不是说得清清楚楚的嘛,包吃包住的诶!怎么,你想赖账?”
“那是指在培训地产生的费用。你这个不算。”
“诶,灵活一点儿嘛!只要是我的名义,又是在培训期间,就可以报账吧!在培训地是住,在这里不也是住嘛!”
“你的返程机票虽然是我给你买的,可费用得由你来付,加上油费一共是……”
“喂喂喂,你有没有良心!是你要我回去的耶!”
“我在客栈左面的街口等你。你只有二十分钟时间。二十分钟以后,机场专车在街口接人。不然,误了机,改签产生的所有费用加在你的账上。”说完,转身出门。
“喂,你是不是女人!”谭杰婕冲着吴甘棠的背影喊,挥舞手中的优克里里。
老板娘劝道:“小谭,你赶紧回去收拾行李吧。我这里同时帮你办理退房手续。”
“我靠!”谭杰婕叉腰站在门口咻咻不已,到底还是见时间紧迫,表明了一个态度之后,还是转身跑回她的温柔富贵乡收拾行李去了。
去机场的路上,谭杰婕几次想问王大秀的情况,但她从后视镜里看见吴甘棠那一张板子脸,还是忍住不问。自由诚可贵,友情价更高,若为面子故,二者皆可抛。
有桃园里,路灯次第亮起来。
刘宇缓缓将奔驰驶进小区大门,驶进车。这是他目前的家,一个孤独的归宿。小区里,到处都有他心情难过和压抑的痕迹。那一片小树林里的石凳,他曾经寂寞地坐过一整夜;荷池里那一只振翅欲飞的仙鹤,曾被他想象过折翅的模样;这一条日渐熟悉的车道上,有无数被车轮碾压的悲伤……他别无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