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方简就从黏人的被窝里爬了起来。
方简知道师父已经去草屋后面的青山采药去了,他对方简说过自己会在中午时分回来,吃过午饭后就正式开始传道授业解惑。
方简一丝不苟地洗漱完毕,就去灶房热了热昨天剩下的白面馒头,灶台上还有一锅师父出门前煮好,现在正热着的白粥。
一屉白面馒头可以吃两到三天,李师傅给的那袋面粉量很多,可以用好久。
师父教了方简怎样炒几个最简单的菜,如果师父白天去采药,方简则负责中午和晚上的两顿吃食;如果两人一同去采药,或者方简要勤于修行而没有时间,那就随便烧点,加上剩菜剩饭,也就将就了。
吃完早点,方简拿着一块画了圈圈的木板到茅草屋外、青山脚下练习了两个时辰的箭术。
回到草屋,方简又蒸了满满一屉的白面馒头,在蒸馒头的空闲时间里他顺便把草屋从主屋到院子,里里外外地打扫、收拾了一遍,然后他又一刻不停地去灶房准备饭菜。
就在方简埋头捣鼓着灶房的锅碗瓢盆的时候,草屋院子外来了两个人。
一脸不情愿的桃青丝和一脸笑呵呵的容成安。
桃青丝的不情愿倒不是指来小镇外这间草屋,更多的是针对容成安的——本来她欢快的想好趁着酒肆重新开业的第一天,上午不会有什么生意,她要来草屋这里给方简送些东西过来,结果出师未捷,刚走到丰子街上就碰上了同样往南门走的容成安。更气的是,容成安死皮赖脸地也要和她一起来看望方简。
真是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桃青丝和容成安从小到大就不对付,更准确的说是桃青丝单方面对容成安不对付,可能因为他是小镇最有权有钱、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也可能因为小镇老榕树后那家最豪奢的酒楼就是容成家的产业;还可能因为他和她一样从小就和方简处一起玩耍,称兄道弟不在话下,吹牛打屁更是家常便饭,于是她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敌人的气息?
谁知道呢?有时候女孩子喜欢一个人不需要很多理由,一个足以;有时候女孩子讨厌一个人一个理由不够,必须安上很多理由。
估摸着上面这些可能的理由容成安全占了。
进了草屋院子看到灶房里那一道忙碌的身影和闻到一阵阵飘入肺腑的菜香,桃青丝脸色稍霁,“方简哥哥,我来了。”
“方简哥哥,我也来了,我可想死你了。”容成安招手喊道,俊朗的容貌配上明亮的笑容再配上没个正行的话语,对很多情窦初开的少女还是很有魅力的。
不过这却招来少女桃青丝狠狠地一瞥。
方简在满屋子飘起的热气中抬头往窗外看,入眼是一团湖青色和一团雪白色的两道身影,现是他们后,笑了笑,拿了块抹布擦了擦手,出来招呼道:“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啊,先去屋里坐着,我等下给你们上热茶。”
桃青丝摆手道:“唉,好的,不过热茶就算了,不用这么客气!”
说完她当先往屋子里走去,脚步很是自然、轻盈,有一种独特的美感与少女特有的韵味。
看着她的背影,容成安心里想着你还真是不客气。他转头看向方简,难得的收起了一副云淡风轻、很是随意的面容,正色说道:“方简,原谅我,这几天去了仁远城,办的都是些家族里无聊透顶又不得不办的生意上的事情,不过度过这段紧巴巴的忙碌日子后就轻松了。你的事我听说了,需要我的帮助吗?”
他很是严肃地顿了顿,继续道:“或者说,我可以帮上什么忙的?”
方简拍了拍难得露出正经面容的容成安的肩膀,入手是上品丝绸衣裳特有的那种柔滑的触感。他知道容成安也不去学塾进修了,容成家不需要次子考取多大的功名,需要的是能熟悉全部、掌控一部分的家族生意。但是光有身份还不够,还得有与之对应的能力,所以方简也知道容成安和桃青丝一样,是一名不折不扣的修行中人。
“暂时不需要什么帮助,有难处我会找你的,我对谁都会客气,对你不会客气的,你放心。有一件事我也得和你说明白,我也从学塾退学了,我也要像你和桃青丝一样,努力去修行了。”
容成安闻言松了一口气,还能开玩笑,看来自己的兄弟还撑得住。他也觉得修行肯定是一件好事,方简需要有这种能力。至于退学的事,他倒是有些惋惜,从小他就觉得方简是个读种子,如果就这样念下去的话,方简以后的道德学问不会比学塾的朱老先生差。但是,现实往往是令人无奈的,于是他回了一个重重地拍肩膀的动作,咧嘴笑道:“行。你说你和采药老头学习修行,但是看上去怎么没什么变化啊?我不相信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兢兢业业的你会在修行一事上偷懒,怎么回事?”
“不是的,师父昨天晚上说了,今天下午开始正式让我修行。”
接着方简学上次师父告诉他秘密时的那种滑稽的模样,压低声音,观察了下四周,凑到容成安耳朵边,神秘兮兮地说道:“你以后别叫他老头了,他知道很多修行界的秘密,我们进屋再说。”
方简把容成安拉到屋子里,三个年轻人坐一桌,凑一块,他完全忘了给两位好友上热茶的事情,一心沉浸在分享的喜悦之中。接下来的时间里,他把师父那天晚上对他说的一字不漏重复说给两个好友听。
桃青丝和容成安啧啧称奇,两人都出长长的哦的一声,点了点头,努力做出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态。
方简看着他俩,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道:“说完了,他就透露了这么多!”
桃青丝和容成安不约而同地竖起了大拇指,内容虽然不多,但是对他们三个家伙来说,确实是涨了见识。
分享结束,桃青丝在桌子上摊开自己带来的包裹,拿出两坛新酿的白海棠酒,酒坛子不大,成人的话一只手就可以堪堪握住。
她把两坛酒推到方简面前,“喏,这是你昨天来酒肆和我提的,今天我带来了两坛,”她脸颊微红,努力掩饰,“至于你那件衣服,我再过几天缝补好就能给你。”
方简笑着收好两坛酒,一旁的容成安不干了,“怎么只有他有两坛美酒,我一坛都没有?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公平何在?公平何在啊?”
“你又没和我说!再说了,你和我提,我也不会给你的,那家凤集楼不是号称美酒如云吗?到我这小酒肆打劫来了?”
“行啊,前面听到什么缝什么补的,还以为你长大了居然也变得贤惠起来了,现在看来都是错觉,错觉!”
“你……”桃青丝挥手作势要打。
容成安双手抱住头部,理直气壮道:“你打吧,打了我看你心不心疼,我看你是成心和我戗火啊。”
“我心疼你个大头鬼啊,”桃青丝一听这么无赖的话,反而冷静了下来,改为智取,“呵呵,上次学塾的朱老先生在酒肆里与人饮酒谈天,着重提到了你,容成家的公子哥儿!他说了什么我记不太清了,只记得老先生说他用了一句话概括了你:‘一知半解的牛皮清谈,草率无涯的胡说八道’。看看,多精辟!”
方简实在是看不下去两人的斗嘴了,笑着从中调解,这事他熟,做了十年了。
昨天他去酒肆的时候,顺便把那忘了的半框木柴送了过去,那天他走在小镇街道上,总想不起来的事就是木柴的事,于是他转移话题道:“桃青丝,那些木柴还好用吧?快用完没?我空闲的时候再去那座山头给你们砍一筐木柴来?”
桃青丝赶紧摆手,改回了温柔的口气:“不用不用,我家院子里还有很多木柴呢,你不是要修行吗?以后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了!”
方简笑着不置可否,突然他抽了抽鼻子,闻到了一股轻微的焦味。他霍地站了起来,往灶房赶去:“你俩好好坐着,别走了,等我烧好饭菜,午饭一起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