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自在一路蹬车,一路就在盘算,往后的日子真不能再这么“顺其自然”下去了。不管是什么年代,不管对任何事情,都要保持最好的心态,却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永远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豹子和大象都是突然出现的,不是它们会轻功,而是她自己不够警惕。林自在琢磨着要时刻一心二用,用意念始终保持着警戒状态,就像永不关闭的雷达。
骑了一会儿就听到溪水声,林自在寻过去,清洗一番,换了衣裳,登山鞋都是泥巴,她又换回了邱鹿鸣做的鞋子。她手上动作不停,意念也同时保持搜索状态。
等重新上路,她又一边骑车,一边阅读空间中从段盛德那偷来的,一边让意念保持警戒状态,只是太容易疲乏。她不得不再次停车,坐在路边歇息。
察觉后面有马帮过来,规模不大,只有七八个人,二十几匹马,驮着的都是草药,里面还有一个相熟之人,就是当初帮过她们的姚祖德,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兵荒马乱的,他居然还在贩卖草药。
终于见到人了,这意味着她终于从大山里逃出来了!
林自在心情好了很多,蹬上自行车,也不再读了,脚下用力骑行。一个小时后,她终于上了一条公路,这个级别的公路,在云省只有一条,那就是滇缅公路了。
顺着这条路走,终点必然是春城啊!这个时候回春城就是自投罗网,但又不得不前行,她考虑路过村庄的时候,打听一下路,转去成都或者重庆。
身后的马帮并没有上公路,而是继续沿着小路走。她有些遗憾,这些人在后面,多少能壮壮胆,这回又剩她一个人了。
虽然很累,但她不敢多停留,越歇息越不想动。
她口中念念有词,背诵着刚看过的,并保持警戒,一心三用越来越纯熟。
暮色四合,大群乌鸦回巢,林自在停下来,她知道,今天又得在野外露宿了。
收起自行车,就听到天空一阵轰鸣。
警报!林自在条件反射地向树林中冲去。躲到一棵大树下,才抬头看天空,就见一架飞机低空飞来,一路撒下大量纸片,又朝南飞去。
林自在捡起一张来看,上面是印刷着几个大字,“危急解除,神医速回。刀。”
这是刀齐风的飞机吗?这是让她回春城吗?
林自在仰头看飞远的飞机。
这是段盛德的诡计吧。
林自在选择了一棵距离大路十几米远的大树,爬上去,喷了驱虫蛇的药粉,坐定。那飞机又盘旋回来,远看觉得飞机是贴着树顶在飞,近了还是有些高度,林自在意念扫过去,看到一张陌生面孔,心里嗤了一声。窝在树上不动了。
飞机飞走了。
夜半,林自在又被马达声惊醒,这次不是飞机,是车队。
几辆轿车里坐着刀家的四个女人,其中一辆车里还坐着一脸严肃的刀齐风。
前后各有一辆满载持枪士兵的卡车护行,林自在坐直了身体,琢磨着,刀齐风到底答应了段盛德什么条件,才能把刀家女人带回来。
天空再次响起轰鸣,林自在暗叫一声不好,滑下大树,就朝树林深处跑去,果然,几秒钟后,一架飞机冲着车灯指引就俯冲过来,接连丢下三颗炸弹。
轰炸声震得林自在耳朵嗡嗡响,她咒骂一声,回头看公路上第一辆卡车被炸弹击中,车上士兵被炸飞,死的死,伤的伤;第二辆车虽没被击中,但它的前方路面被炸了个大坑,车子停下来,车中几人拼命向路两边跑去,飞机盘旋而回,林自在听到有人大喊:“关车灯!”
然后就是一阵机枪扫射,第三辆汽车被机枪打中,爆炸了,林中有女人尖叫呼痛,想必是有人中弹,林自在懒得去看,她注意到这次的飞行员与傍晚的不是同一人。
后面卡车的士兵下车躲在路边,举枪在黑夜中胡乱瞄准,并无收获。
飞机扬长而去。
林自在听到刀老太太中气十足地骂人,骂段盛德是王八羔子,不守信用,明明拿到了兵符,还在路上设埋伏杀人。
刀母也埋怨儿子不该轻易将刀家最后的一点兵力都拱手送人,“这下好了,咱们去哪儿啊!你媳妇儿再有两个月就生了,你妹妹又让那姓陈的打傻了,夫人又不管我们,这日子怎么过啊!”
刀老太太回头就啐了一口刀母,“你怎么不去死,那姓胡的手下是不是摸你了!啊?摸你脸摸你身子了!呸!我儿子不死也叫你气死了!”
刀母啜泣着,“我现在就去死!”说完作势就要往烧的汽车上扑。
金氏连忙拉她,她喊得愈发凄厉,“让我去死!”
金氏被拉得趔趔趄趄,刀齐风不耐烦地吼:“够了!”
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刀齐风怒气冲冲哼了一声,转身和士兵们一起灭火,修路,把车子残骸推到路边,又就地掩埋了尸体。
林自在在树上睡了个安稳觉。
汽车引擎再度响起,林自在睁开眼睛,东方既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刀家车子终于开走了,林自在在树上慢慢梳洗一番,又把脚上的泡挑了,换上干净的棉袜。
段盛德拿到了兵符,应该就不会再为难她了。或许,她还是可以回到春城与邱鹿鸣团聚的。
大腿疼得厉害,林自在索性把段盛德的汽车放出来,卸了车牌,又把车上的东西清理一番,这才上车试着开动。
由于东南亚被倭寇占领,这条公路就像一条被截断的动脉,再也无法输送血液了。
一路上车辆极少,遇到了林自在也都是早早停下收车,然后躲到路边,等车走远了再开车。
下午时分,来到龙头村,林自在注意到有轿车和卡车车轮印在村口朝西而去,就知道刀家没有回春城。
离城门还有二里,她就收了汽车,加快脚步,赶在傍晚前进了城。
叫了一辆黄包车,说了地址,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不知何时,她对春城已经有了深厚情意,这里的空气是熟悉的,就连被炮弹炸过的断壁残垣都是亲切的,慢慢悠悠回家的穿灰扑扑衣服的百姓,叫卖的小贩,都让她觉得舒服,林自在叫停车夫,在街边买了一块牛肉,看街边报童手里还有两份报纸,喊他过来,都买下了。
到了宿舍楼下,她给了车费,就喜滋滋上楼,遇到隔壁老师,她惊讶地张大嘴巴,“你你?”
“嗨!赵老师,你吃了吗?”林自在噔噔噔上楼,口中喊着:“鹿鸣!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