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们连忙都走过去。
沈队长指着西边一片地说,“小黄,你领着大伙儿啊,就挨着老李家媳妇儿那根儿垄,往西边排,女的三根儿垄,男的四根儿,上午全嘎完,然后就休息,下午的,再说。”
沈队长说的老李家媳妇儿,已经挥舞镰刀开始干活儿了,看她割地,林自在竟有种享受的感觉,只见这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两脚迅速地平移,两手飞快地一抓一割,手脚形成和谐的节奏,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沈队长回头看了一眼,对新知青们说:“你们可比不了她,她跟男人一样一天十个工分,一般老爷们都比不了。她一天能嘎五六亩地,你们谁能?”
大家都在心里快速换算着,但谁也没算出来五亩地是几根儿垄。
沈队长对于年年都教新知青干农活,早已厌烦之至,他把烟袋锅往腰上一别,扭头对远处的小队长张志勇喊:“大勇啊!来来来!你看着办吧,我去队上了。”
人就走了。
张志勇带着记分员过来,看看怯生生的新知青们,笑着和黄家明打趣,“黄老弟,又来新知青了?你的负担可是越来越重了!”
黄家明连连摆手,“不不,不是负担!作为到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知识青年,我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更要发扬愚公移山的精神,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行动是思想的试金石,张队长,你就看我们的表现吧!我有自信,今年的新知青也一定会严格要求自己,圆满完成今天的劳动任务!对不对啊同志们!”
所有知青都举起镰刀,上下挥舞,“对!”
“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黄家明喊。
“排除万难,去争取胜利——!”知青们也喊。
林自在自然也跟着大喊口号,识时务者为俊杰,上一辈子她喊的比现在还响呢!
喊完口号,记分员就一一核对新知青的名字,黄家明则拉着张志勇到一边,“张队长,你看,毕竟他们今天是第一次下地,收割进度肯定快不了,根据往年的经验,与其干不完活,打消了积极性,不如就上下午各减少一根垄吧,工分也相应少给就是了!”说完,又拿出兜里的大前门来,磕出一枝递给张志勇。
张志勇没抽,闻了闻,夹在耳朵上。他很满意黄家明,这小伙子不像别的知青那样端着架子瞧不起农村人,他跟公社和生产队都处得挺好。尤其是他对自己的称呼,别的队员只会直愣愣地喊他大勇,或者小队长,这个黄家明却一直喊他张队长,语气真诚恭敬,听着就像是跟沈队长一个级别的。
他笑意更深,“行!你开口了当然行!到底是城里来的,哪能跟俺们这些,啊,这些在地里骨碌了一辈子的比啊,这样,新知青上下午都减少一根,原则上呢,还是注意生产安全,啊,生产安全。这个这个,还是老规矩,男的八个工分,女的六个半个工分,新知青呢,男的六个半工分,女的五公分,到晚上我检查,干不完就扣工分!”
黄家明自然应是。
张志勇领着记分员一根一根数着垄,足足数了52根垄,两人做了个记号之后,拿着本子走了。
刘静问张春梅,“张姐,六个半工分值多少钱?”
张春梅哼了一声,“多少钱?这么说吧,去年我干满一年的工分是2000分多一点,分到手的粮食不够吃,还是我妈给我邮钱,买了社员家的余粮才没饿死。现钱,呵呵,只拿到了十块,这还是多的,她们更少。”
“啊?”刘静嘴巴张得老大,“怎么是这样?”
“一直就是这样,你来之前就没打听过?”
“没有。”刘静沮丧极了。对林自在说,“怪不得你妈不舍得你姐来插队。”
林自在翻白眼:得!还得插我一刀!
赵初蕊走过来说,“同志们,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咱们只要人心齐,就能泰山移,在劳动中,咱们不能怕苦怕累,生产队员能干的,咱们也一样能干!”
说完,又意味深长地对刘静说:“咱们就要长社会主义的志气,灭资本主义的威风,狠抓阶级斗争,坚决不搞特殊化!”
“我们没有特殊化!”刘静急了,“你别瞎扣帽子!我们就是没割过黄豆,等我们学会了,就和同志们一样,也割三根垄!”
“我就说嘛,新来的同志,觉悟都是很高的!”赵初蕊笑着对史亚楠说:“比咱们刚来的时候可强多了!”
黄家明大喊了一声,“新知青都过来,都过来!”
七人赶紧走过去。
“来来,我教你们怎么割豆子啊,站在垄的左边,左手抓着几棵豆秸,倾斜一点,你得给镰刀腾个地方来,像这样,右手拿镰刀勾住豆秸根部,一使劲,就割断了,力气不够就少抓几根,对,注意两手之间要有个相反的对抗力,然后把割断的豆子集中放在垄边,方便后面的队员搬运。注意豆茬子不要留太高,不要落下豆荚,最重要的是,别割到腿和手,好,你们试试吧!”
林自在试了几下,上手倒也不算难,现在豆秸都干了,镰刀也锋利,看起来并不辛苦。
她兴致勃勃地一口气割了十几米,一直腰,就哎哟了一声。
“咋了?”张春梅直起身子回头问。
“腰,我的腰!”
“哈哈哈,小样儿的,还没到十分钟就熊了吧!”
林自在这才隐隐意识到,干农活儿真不是闹着玩儿的。
“我奶说七十二岁才长腰芽呢,你小孩伢子疼什么疼,赶紧干活!”张春梅掐着腰,做周扒皮状。
林自在看其他人,也都是愁眉苦脸,一会儿周久儒的镰刀脱手了,一会儿陈招娣的鞋子里进土了,一会儿刘静渴了要喝水。
陆卫东倒是出人意料,看做派像个大少爷,但到了地里,倒真没耍赖,弯着腰一直在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