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街头,青黑云朵压在皇城之上,天色昏沉。禁军围了一圈又一圈,个个身着厚重的寒铁铠甲,用一张阴森的面具遮着半张脸。街口是几个不住地往这边探头的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难民,他们或是自己看了,或是找人问了,那贴在墙上一大张皇榜上面写的是什么。就算这诏有多么荒唐,但他们,还是想来看看,毕竟万一是真的,有金子可以拿呢……

被围在人群之中的,是面色阴冷绝望双手被缚的薛琬。刚刚内侍来传话,若是薛琬答应三皇子的条件,不再与他为敌,立刻就能回到公主府。

这是,在给她台阶下?或者准确地说,是在威胁她。薛琬瞧着越聚越多的灾民,那打量的神色越来越按捺不住,那些人的脚步也一点一点朝她靠过来。一人一寸衣褛,有第一个就会有第二第三个,薛琬想象的到,待到人人都一起成了施暴者,就没有人觉得自己有罪过了……

“刺啦”一声刺耳的声响,薛琬心下大惊,华丽宫服长长的衣摆被一剑斩断。持剑的是看管她的禁军统领,“得罪了殿下。”毫无温度的致歉,他径直走到那群灾民面前,把手中的截断的衣摆扔了过去。

那群人不敢近薛琬的身,但是扔给他们的便不可能不要。众人先是面面相觑,随后有人动了手扯了一大截,拿着就向银司属的方向跑过去。

有人先动了手,后面的人便不再顾忌,疯狂争抢起来。皇室衣料,轻薄但结实,东拉西扯之下,破碎的甚是丑陋,连同那灾民的黑色的手印,肮脏的不成样子……

得了衣褛的人都头也不回地朝银司属而去,都怕慢了一步手中的会被人抢了去,或者慢了一步旨意会突然收回。

那一段长长的衣摆被十几个人瓜分殆尽,剩下的没有抢到的,一个个大吼大叫地骂着人,或有妇女带着孩子哭声连天。而剩下的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薛琬……

“我拿到了!我拿到了!”

刚刚去拿衣褛换了金子的人跑回来,大声吆喝显摆,随后又向城门跑去。

得知是真的能换金子,剩下的人脚步更加不由自主地往前走。薛琬的心里越来越凉,她怕么?当然怕!这群人会当众一寸一寸撕光她的衣服,把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狠狠踩在脚下。

有几个胆子大的男人已经在往前走了,他们畏畏缩缩地看着两边的禁军,脚步还在小心地往前挪动。

薛琬紧盯着他们,离自己就只差一步的,那个走在最前面的个子高挑的男人,停住了脚步。他因饥饿显得甚为突出的眼球有些吓人,他壮着胆子走到这,但不敢对上薛琬的眼神。那是一种愤怒、讥讽却又痛苦的神色,她双目通红,看着这群人。

“俺……俺孩子真的快饿死了……”他口中喃喃自语,不知是说给谁听。他心一横,猛的往前走了一步,低下身子,感觉手探到衣料,慌忙地扯了下来。

“啊!”惊呼的竟然是后面没有敢过来的几个妇女。薛琬低头一看,那人扯的太快太猛,薛琬顿时衣领大开,领口露了雪白的一大片。

几个人看见这男人扯的足够几个人分了,就匆匆围了上去,手忙脚乱地分了个干净。

大虞民风可没有那么开放,薛琬如今衣不蔽体,换做平日根本没有人敢多瞧一眼,而如今反而被更多人盯着,像盯着金子一般。不错,她在他们眼里就是金子,是命。

这几个人之后又没有人再过来了,薛琬脸色苍白成一张纸,唯眼睛是血红色,如同鬼魅一般。

“殿下,你真的想继续出丑么?”那统领走近,又问道。

薛琬盯着他,紧咬着下唇,不一会儿便淌了血丝出来。

“殿下万不该逆着三殿下来的。”统领笑了两声,“谁让皇后曾说,就算没有一个皇子堪当大任,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选公主您继位,都不可立三殿下为储君。”

薛琬反而笑了起来,笑声沙哑又凄厉,很是骇人。“他咎由自取,干我什么事!”

“同样是自幼体弱,三殿下就是险些被舍弃,而您却被皇后拼死护着,还送去家请名医救治。分封爵地,他一个皇子竟比不上公主你。他半生想着如何经世济民,却被远远抛诸脑后,被自己亲生母亲说连一个女人都比他有资格……”

天色已暗沉地不像话,豆大的雨点砸下来,街上出现一个个黑色的印记,渐渐连成片。

这统领自然是跟了薛伦许久,知晓这么多原委,如今说出来,像是在为薛伦控诉。只是此情此景,手里拿刀的是他薛伦,任人宰割的是自己,现在这个统领反而在为薛伦抱冤一样,薛琬觉得甚为可笑。

“所以呢?你在为他委屈么?”薛琬几缕细发沾了水贴在脸上,雨水从破了的衣领渗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浑身湿透。“他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们难道不是最清楚的么?”

“殿下是被逼无奈!”

“自己痛苦,所以要加注别人的痛苦。你们如此英明的三殿下,脑子里一心想的是得到,得不到就要报复,立他为储,才是笑话!”

“你们还愣着?过来!”统领不再跟她争论,直接向犹豫不前的灾民喊到。

听得这一声,众人便纷纷往前走。

外衣早已被扯得稀碎,薛琬白皙的小腿和胳膊已经遮不住。薛琬的眼睛里只剩戾气,男人们已不敢上前,都是推着一边磕着头一边喊着“造孽”地妇人们,一边争抢一般撕走她就快遮不住的衣服,跑去换金子。

那最后还要扑过来的人突然收住了脚步,惊恐地往后退。因为他们看见,薛琬蓄了许久的内力,突然挣开了束缚。她站在那里,紧握了双拳,衣衫破得不成样子,头发贴在脸上,血红的双眼和嘴唇,样子很是吓人。

一众禁军皆拔了刀对准薛琬,那统领也惊了片刻。后来想起薛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也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他缓缓朝薛琬走过来,刀刃相向。薛琬了然,薛伦一早定是吩咐了不能留她活口。

她自己知道,自己早就不能置身事外了。只是没有想到,薛伦会对她也赶尽杀绝。

近两百身着重甲手执利器的禁军,赤手空拳瘦弱单薄的薛琬,怎样看都没有胜算。或许两年前的她,寒霁在手武艺傍身,这些人她还真不一定对付不了,只是如今……

外围传出一阵惨叫声,薛琬和对峙的一众人望过去,一个青衣剑客已冲入人群,招招致命,不一会儿便倒了不少人。

“师叔。”薛琬小声道。

统领没有忘了职责,挥着剑就向薛琬劈来。薛琬躲闪,凭着招式勉强支撑。

“四姐!”一句喊声随着一道黑色身影落在薛琬面前,千越一脚踹开禁军统领,“快去北城门,他们都在等着你出城。”

“你们呢?”薛琬担忧地看了一眼自己师叔那边。

“这几个喽啰我和越前辈还应付不了么,你先走。”千越急匆匆地喊到。

薛琬点头,知道自己如今应该尽快离开。她顾不得自己如今多么狼狈,转身向着北城门跑去。这一路耳边回响着打杀声,薛琬有些恍惚,不知是追她的还是千越师叔他们那里传来的。

一阵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薛琬还没反应过来,一顶覆着青纱的斗笠突然落在她头上,把她从头到脚严严实实地盖住。

隔着青纱,她看到那匹马在她身侧停住,一只手伸到她面前。“跟我来,我带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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