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苗疆少年卸掉古岩的下巴将一只那么大的虫子从他嘴里塞进去的时候,心头重重一跳。尽管知道这是特效,可是古岩脸上强忍的害怕,苍白的唇和紧握的手都让人为少年感到悲哀。
他看见少年疼的在地上翻滚,口中喊着:“疼,好疼!娘亲!岩岩好疼,妈妈,晏晏好疼啊!哥哥!救救我!岩岩真的受不住了!疼!疼!”
那些话语都变成了最锋利的冰刃朝他心口扎来,那双面具之下的琥珀色眼睛真的和记忆中的太过相似,单单看着那双眼睛落泪,陆今眠眼角就已泛起了红。他觉得喘不过气来。
视频里,苗疆少年将针扎入闻宴头顶的刹那,陆今眠的手突然一颤,手机掉落在地,按到了音量键,音量加大,那一声“哥……哥……”仿佛一声惊雷让陆今眠疯了一般地蹲下来捡起手机,他不可置信地又一遍地反复听这一段。
那一声又一声的哥哥让他心肝欲裂,胸膛剧烈起伏,他坐在沙发上,将手指插入发中,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是个骗子,他是个骗子不是吗?!可为什么他会觉得如此难受。在他脑海里不断响起陆今辰的声音。
那时候的陆今辰担忧地拽住陆今眠的衣摆,“哥……哥,你不要有事。爸妈不在,我,给你找医生,你乖……你乖……”
小孩儿不知道这只是个小小的发烧,他看着哥哥那般没有力气的样子以为他得了绝症,也不像往日那般撒泼了,却是流下了一滴又一滴豆大的眼泪,慌乱抹去后,便冲出去打电话给医生。
那是他的亲弟弟,那是活在他记忆里的小辰,表面上没心没肺,却把家人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小辰。
至于闻宴……这个骗子,投机取巧的小人……
真是奇了怪了!明明鉴定已经出来了他还在妄想什么?
对了!骗子就是演技很好,所以他才会被触动。
好吧,那就勉强承认他演技还过得去吧。
陆今眠心里安慰自己,压住心底的惊涛骇浪,汹涌波动,闭上眼,将头靠在了沙发上……
——
北城唐家。
唐北辰从一天的忙碌中醒神,想起陆今安那天被季子瑜带走的事情心头就一阵火起,他捏了捏眉心,一把将桌上的烟灰缸砸到了地上。
噼里啪啦的脆响声响起,唐北辰心头的燥郁非但没好,反而如同春风吹过野草,愈发显现燎原之态。
“斯!”
唐北辰习惯性地怒吼出声,进来的却是赵岛。
唐北辰这才想起斯早就逃了。
斯走了,陆今安也走了,闻宴……也走了。
唐北辰又莫名其妙想起了闻宴。明明就该是个无足轻重的人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起他呢?他总是想起他的那双眼睛,总是想起他的那颗痣,他已有近半年未曾见他,令人发笑的是他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的模样。
唐北辰从不为小情人动情,甚至有时候连上床对象的脸都不知道只要自己舒服了就万事大吉。可是……闻宴的存在让所有的事情都乱了套。
“唐先生?”赵岛疑惑出声。
唐北辰不可避免地感到了一股寂寞,那种源于深处仿佛从深山峡谷吹来的一阵风吹的他的一颗心都膨胀空荡了起来。
他浪荡了大半辈子,滥情却又可笑地专情,人已三十五岁,总觉得自己年轻力壮,却在此刻突然有了点安定下来的想法,突然觉得身边有个体贴温柔的人时时刻刻为自己着想的人是件莫大的好事了起来。
于是,他又想起了于童——这个兴许在他眼里也有几分特别的人。
“开车回主宅。打电话告诉于童今晚我留下来过夜。”
于是唐北辰怀着一颗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回了家。
说实话,他忙碌起来的时候经常不着家,有时候就在公司旁边离得近的几个小情人那儿过夜,可是于童这个人呢,他不会不知好歹地质问责骂自己,不会因为自己住在主宅这个殊荣而拿腔作势,每次都是提前准备好合他口味的饭菜乖乖地等着他。
甚至不会有丝毫抱怨,满含爱意地注视着他,事无巨细地为他安排好一切。一度让他以为他请了个保姆。甚至在床上,也只会隐忍地咬唇抑制声响,甚至于默默落泪,没有刻意的迎合,勾引反而让人觉得别有一番风味。
大概这就是家花和野花的区别吧。
唐北辰几乎迫不及待地进了唐宅,迎接他的却不是热腾腾的饭菜,而是冷清到空旷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