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下无事,秦睦想起冯潜近来身子爽快许多便临时起意出了门探望他去了。谁知成安、费眠二人也在,用了晚饭之后,成安邀秦睦一同去春庭饮酒。
秦睦除服之后倒也去过几次,只是饮酒听曲罢了,更何况秦楼楚馆更是风流男子交往之地,她也算“入乡随俗”了。扶枳虽不喜她去这地方,却也阻拦不住,只能跟随在后。
四人同乘到了春庭门前,涂脂抹粉、身段妖娆的老鸨当即迎上前:“诸位让我好等,怕不是有了新的乐处?”
成安跟在她身侧:“岂能,我是舍不得徐姐姐你的。”
老鸨听这话,笑呵呵得为他撩起纱幔让他几人入内:“甜言蜜语,就你嘴乖。”
费眠、秦睦在二人身后听他们二人打情骂俏只是笑,扶枳依旧冰着脸。徐妈妈让人引他们入二楼雅间,转头拨开成安,对着秦睦道:“阿絮惦记着您,您心和石头一样硬,倒叫人伤心”自打秦睦第一回来这儿,阿絮都推了旁人陪他,一分银子也不要,可秦睦从不同她笑闹,银子出得倒是比旁人多出一倍。
秦睦听言,浅浅一笑:“是吗?”扶枳皱眉,阿絮对待秦睦太过殷切些。
徐妈妈只能叹惋阿絮痴心错付,秦睦自个儿便是如花似玉的貌又有腰缠万贯的财,自然是眼高于顶,岂能看得上她?偏生阿絮实心眼儿,贫贱时受人恩惠,如今还念念不忘。
龟公引四人去二楼包间:“三位爷今日凑巧,徐姐姐新请了位琴师,人长得虽比不得三位却也是难得的俊气,琴声也更是一绝,还请三位赏个乐子。”
“什么来路?”成安随口问道。
龟公回:“听徐姐姐说是没了回乡的盘缠。”
春庭共二层,一楼设有栏台,如勾栏瓦舍,艺伎在上演艺,底下设案供散客观赏,二楼便是一个个单间,供那些个有闲钱消遣。
费眠嗤“当真如此?那我今日可要好好听一听。”
成安率先坐下,他几人各有所长,珞珩善、冯潜能画、成安绝,费眠便是那琴绝,秦睦有幸听过一次,大概“焦尾声断斜阳里,寻遍人间已无琴”也不过如此。
时间尚早,台上不过是些女子随着笙箫娇声浅唱,什么情啊爱啊、妾啊郎的,秦睦也觉无趣,摇扇闭眼假寐。
待那男子登台之时,秦睦都快真睡着了,成安晃醒他:“瞧瞧。”
秦睦正困倦了,懒懒散散地起身,掀开面前的紫色纱幔往台上瞧。旁边隔间的人也听到动静,亦如秦睦一般掀开纱幔,可巧看见一人青丝流转,偏身去看,但见一少年折扇遮住半张脸,声音清澈通透:“长得是不错,倒有些白夫子的神韵。”言语之间含着笑意。
少年虽遮住半张脸,可那眉眼却是好看的紧,那人当即认出此人是谁,当即出声:“先生?”
秦睦听其声熟悉,回头去望:“四公子。”原是今日来访的秦映亭。
费眠询问:“和谁说话呢?”
秦睦回身去说话却被人扯住手:“先生。”扇子险些摔了下去。
不知为何,秦映亭隔着一墙扯住他的手:“我可否去寻先生?”
秦睦轻轻点头:“只是朋友而已,无妨。”却不知他为何如此急切。
秦映亭说了句“等我”便急匆匆放开秦睦的手,成安站在一旁,疑惑:“这人是谁?这么着急做什么?你还能消失了不成?”方才他就站在秦睦身边,那人仿佛没看见一样。
秦睦亦是不明就里:“凛阳侯四子,我也不知他为何如此。”
正说话间,秦映亭已到门口,敲门。成安唤:“进。”,秦映亭方才推门而入。
秦睦引见三人,三人只是互通姓名也就作罢。
四人落座,秦映亭正要说话,费眠抬手:“开始了。”
众人皆朝台上望去,但见男子十指轻按琴弦,指尖轻拨,琴声泠泠幽扬寂然,实在不适合于此地弹奏。
费眠倒觉得有些意思,从怀中掏出些散银微微掀起帷幔扔在台上复又坐下听琴,此举原是打赏艺伎的。其余看客也跟着往台上扔银子。
男子一曲琴毕,顿时抬头冷面对上探出脑袋看戏的成安,抱着琴愤愤下台。秦睦倒是不嫌事大,跟着扔了好些银子:“我虽不如你通琴善音,但也知此人琴艺只是尚可,难得的乃是琴心,你方才那么做怕是不太妥当啊。”
费眠起身佯装拿扇打他:“那你还跟着扔银子,怕不是银子多烧得慌。”
秦睦呵呵一笑不再看他,只是倚着栏杆,兴致盎然地让扶枳去请那琴师,颇为放浪形骸。费眠意味深长地审视不声不响的秦映亭,再转眼去看与平日不尽相同的秦睦。
秦映亭坐在一侧就看着他们三人“作孽”,秦睦倒不像是白日里那般沉稳,此刻倒显现出些别样风流与些许稚气。
扶枳听言出门去请那位琴师,不曾想出门便见那位琴师噔噔上来,剑眉一横,扶枳将门打开:“人来了。”
男子干瘦却高,抱着琴更显羸弱,此刻却气势汹汹:“方才谁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