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雪村。
冰天雪地,滴水成冰。
厚厚的积雪覆盖着整个村庄,慵肿的烟囱懒懒地吐着青烟,飘散在村子上空,静谧而详和。
己近黄昏,村子北边那条冰雪覆盖着的河面上嘻笑喧闹声逐渐消退,慢慢沉寂下来。
不知不觉间就只剩下稀稀拉拉七八个人。
“子莹表姐,回家吧!晚了该被妈妈骂了。”
“走吧,子莹表姐,你的鞋子都被雪水浸湿了,冷到了会感冒的呀!”
“表姐啊,回去了好不好呀?没玩够明天可以再来嘛!”
穿红色羽绒服的表妹可怜巴巴地跟在云伊伊身后,苦口婆心的劝说着,满脸无奈。
“谷雪你先回去,云伊伊认得到回家的路!”云伊伊举起手里那个捏得紧紧实实的大雪球,冲村庄方向用力一掷,望着它在冰面上绽开了花抑制不住的兴奋,“姐姐生平头一回看到雪啊,就不能多逗留片刻么?”
说着将厚厚的毛领风帽往前拉了拉,缩着脖子把整张脸理进风帽里。蹲下裹得滚圆的身子开始往身前拢雪,堆起雪人来,兴致盎然。
“哎呀,表姐,你刚来是不知道……”谷雪欲言又止,顿了顿加重语气道,“反正太阳落山之前必须回家,你舅妈亲口交代的啊!”
云伊伊置若罔闻,认真地团着雪球,意犹未尽。
“起风了呀,好冷啊!”谷雪无可奈何地低声嘟囔着,双手插在口袋里,吸着鼻子跺着脚。
没错,起风了,凛冽的寒风卷起雪花割面而来。
云伊伊蓦然绷紧身子,止不住颤抖起来,浑身冰冷,仿佛身上所有的温度都己经流失殆尽,连灵魂都开始冒冷气了。
云伊伊怕冷,很怕。
那种从心底里渗透出来的凉意时时刻刻游走在周身,似乎连血液都是冷的,没有温度的。就算是南方那种四十多度炎热无比的夏季,带给云伊伊的暖意也在逐年递减。
“好好好!回去吧!”云伊伊吸了吸鼻子,瑟缩着站起了身!
谷雪一听笑逐颜开,三两步跑过来顺势挽住云伊伊的手,踏着碎琼乱玉嘎吱嘎吱往岸边走去。
谷雪十七岁,云伊伊二十。
虽然是至亲表姐妹,可是天南地北的他们还是头一回见面。
二十年前,云伊伊的母亲为了一个男人不惜与父母决裂,背井离乡毅然跟着父亲颠沛流离,一路从这个国家的最北方漂泊到南方。
然而令妈妈做梦也没想到的是,到头来她深爱的男人竟然无情地背弃了她!
回想起那一幕,至今犹在眼前。
那年我刚好十岁,住在南方的某个城市,具体哪个城市己经忘了,自记事起除了深入骨髓的冷,我另一个最深刻的记忆便是搬家,从一个城市辗转到另一个城市,一路往南。
那天深夜不知是被冷醒的还是被吵醒的,反正当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的时候,无比清晰地听到了妈妈竭力压抑的啜泣和爸爸低低的道歉。偶尔还夹杂着另外一个陌生女人催促离开的声音。
云伊伊瞬间清醒过来,坐了起来,专注力稍稍集中,视线便穿透了厚厚的墙壁,客厅里的画面尽收眼底。
妈妈泪流满面瘫坐在地,脸上的伤心绝望让人心碎。
而云伊伊爸爸和那个小三竟然大刺刺的穿着清一色的情侣装,正准备转身离去。
这一刹那云伊伊感觉自己小小的世界崩塌了,心碎了一地。
云伊伊一度以为爸爸妈妈的爱是无与伦比的,是不可一世的,是天底下最纯最真的-真爱。然而竟也这般脆弱不堪么?
“爸爸!”云伊伊泪如泉涌,视线穿过若有若无的墙壁,哀怨地望着那个稍显憔悴却依旧高大帅气的男人,“还以为您和别人不一样,竟也是朝三暮四的猥琐男……”
云伊伊竭尽全力控制住夺门而出的冲动,扯起被子死死蒙住脑袋,任凭泪水肆意横流!
他们的真情与恩爱是多么深入人?心啊!云伊伊不能戳破它让妈妈雪上加霜。
于是十岁之后,云伊伊们颠沛流离的生活里便只剩下了云伊伊和妈妈。
至于爸爸去哪儿了,云伊伊从来不问,装作失忆。
很多个夜半云伊伊醒来时,总能听到妈妈捂着被子低声饮泣,“唯光,你究竟去了哪里?回来看看女儿也不行吗?涸埔烈铃以狠心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