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然三年,顾园仍旧是那样的顾园,安静,百花争妍。鹅卵石铺就的小路,通往的是雕花的游廊,静站其中,鸟鸣悦耳,虫鸣怡人。
顾禹坐在游廊一头,对着满园春色,修长的手指捏着一枝花,不知为何,想到的却是一张田野上的俏脸。
“难不成是山中妖精,惑人心智?”殷红的花叶,被他捻出了花汁,“折花之乐,在于观看花的盛放与凋零。美好与颓败,都经历过。”
公子藏于花间,却是辣手摧花,心思难辨。
不远处,顾大爷踌躇了一番,到底还是走了过来,“公子,您说今日要吃竹鼠肉?”
顾禹把花叶逐一捏过,一边是漫不经心地说着让人心惊肉跳的话,“顾大可是年纪大了,记不得本公子说过的话了?”今日进村时,听得那些农人说竹鼠肉香,他就记在心上,故说了想吃竹鼠肉的话。
“老奴不敢!老奴尚可为公子效劳十年不止!”
“哦?”顾禹只回了一个字,让顾大更加忐忑,也把腰弯得更加的下。
“老奴问公子,只是觉得那竹鼠肉乃是乡野粗人果腹之物,难登大雅,唯恐坏了公子心情。”
也不知是哪里惹得顾禹不高兴了,忽地扭头,眼睛盛满了冷意,“本公子如今就在乡野之中。也是成了污秽之人不成?”
顾大爷冷汗直流,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害怕之余,对于公子愈加怪异的性子,生出了更多的担忧:“公子息怒。老奴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何意?”顾禹把手上的残花放在怀里,冷冷地问道。
“老奴曾闻,那竹鼠形如硕鼠,怕是不干净。”顾大爷斟酌着,没说出吃竹鼠肉便是卑贱之人的话来,只能小心翼翼地这般说。
顾禹听罢了,转回了头,“少啰嗦。他人吃得多,也不见有何毛病。本公子只是听说这附近有人养着竹鼠,想必也是干净的。”
话已至此,顾大爷再不敢多说,弓着身子出了园子,便直奔贺云儿家。
此时,已是临近午间,贺云儿早把秧苗拔够了,带着弟弟回来吃午饭。看着忽然登门的顾大爷,贺云儿一时间并未记起他来,只觉得此人面善。
“贺姑娘,请问你家竹鼠可卖我几只?”顾大爷也不想买太多,就担心自家公子贪吃了。
贺云儿早在听得有人敲院门时,就已经把卷到膝盖的裤脚给放了下来。“大爷想要几只?”
“嗯,四只吧。”顾大爷本来说想要两只的,可话在嘴边溜一圈,又变了,“要肥大的。”
贺云儿自然应是,带着贺敏挑了四只肥美的竹鼠,称了重,一共是九斤二两。
贺云儿这时候已经想起顾大爷是谁,为了报答当初顾大爷送乔迁礼的事,以及私心里想与这个潜在的客人打好关系,便抹去了那零头,只算了两百六十个大钱。
顾大爷赏识她大方的样子,笑得眯了眼睛,只觉得有这样的邻舍,也许真的能让公子心情愉悦些。临走前,顾大爷很是好奇这满院子的浓郁肉香是出于何种肉。
贺敏倒是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道:“就是这种竹鼠肉啊!如何?香吧?”
顾大爷浑浊的双眼瞪圆了,满脸的不可置信,“当真?”
“小子可不敢骗大爷您。”贺敏的意思地说道,“你可得按照我姐姐说的法子焖煮哦,不然不好吃。”
“自然,自然。顾大爷捏着花白的胡须道了一声谢,满意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