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公子主仆二人古道热肠、武功高强,与您二位同行是我占便宜,我自是断没有拒绝的理由。”林清瑜站起身,语气有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讨好之意。
杨渊就是孟渊。
管他要去云县做什么,管他是不是跟着自己,是不是别有目的。
她自问身上并没有什么值得这位襄王殿下图谋的,跟着赵氏那三人她还需要犹豫一番,可是跟着孟渊,她倒是不用担心。
且不必说谢安之前世说的那句没头没尾的话,单说昨夜孟渊的出手相助,纵然是她再三确认这是她们二人头一回见面,谈不上有什么情谊在,这位襄王殿下也是一个正直可靠之人。
有他在,也能防备着赵氏三人有什么不轨之心。
孟渊微微扬眉,下了楼,连早饭也不必用,一行七人收拾妥当后,便离开客栈往云县去。
*
林清瑜坐在马车中,赵如朋是个没眼力见的,将上坟祭祀所用的纸钱蜡烛之物一股脑塞进了她的马车中。
起初,林清瑜皱眉觉得晦气,不愿答应,没想到不等她拒绝,赵如朋大手一挥奉上十两银子,这几乎比她赁车的钱还要多,林清瑜便笑着应下了。
抬眼扫了扫马车车厢中堆起的东西,林清瑜心头对赵氏三人的怀疑又消减几分,她掀起车帘视线向外头探去。
三月初春时节,空气中还有几分寒意,骤然侵入的冷气呛得林清瑜打了个喷嚏。
听见马车中的动静,春娘回头冲她喊道:“林姑娘,咱们已经到云县境内,再有半日就能到云县县衙了。”
林清瑜应了一声,表示了然。
算算时间,离开宁州已有三日,从如朋客栈出发也有两天一夜,昨夜她与春娘睡在了马车中,其他五人都是幕天席地睡在旷野中。
也不知,这襄王殿下怎么这般不讲究,一点王爷的排场都没有。
刚想到孟渊,她再一抬眼,视线中出现一骑马的男子,他端坐马背,穿着一件玄白色绣云纹的锦衣,外罩浅灰长袍,左手持缰绳、右手挥着马鞭,生的剑眉星目,五官极其俊俏。
不是孟渊,还能有谁。
林清瑜看他视线望向自己,嘴角微微勾着,似笑非笑,眼神却冷漠得很。
很不对劲。
这一路走来,孟渊对她连基本的客气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关心之意了,只是她做什么,孟渊都要远远地看着,连她去河边打水,他都要跟着。
不像是与她同路互相照顾,倒像是在……
监视她。
就像此时,她刚掀起窗帘,打个喷嚏的功夫,之前远远走在队伍前头的孟渊勒紧缰绳,降慢速度,和她的马车并排同行。
像是怕她跑了一般。
林清瑜想不明白,便不去想,她视线掠过孟渊,看向他身后大片的山野林地。
按照春娘所说,她们已经离开了襄州城,快到云县南林子一带。
望着大片大片地枯树,林清瑜不解地问春娘:“这一片都是云县的山头吗?”
春娘向左右望了望,应声道:“是,都是云县的山头。”
“这山脚下怎么无人耕种啊?”
士农工商,无论哪个朝代,耕种都是国家最根本最要紧的事情。宁州紧挨着襄州,在阿爹与谢大人的治理下,荒地是几乎没有,都被世家豪族占完了,怎么襄州云县有这么一整座山,毫无耕种痕迹。
“姑娘有所不知,云县的地不适合种庄稼。”春娘解释道。
“不适合种庄稼?怎么会呢?”林清瑜不解。云县分属襄州,襄州又挨着宁州,怎么宁州可以种水稻,云县不可以?
辕座上迟迟没有声音传来,久到林清瑜忍不住再问一遍时,春娘说:“我也不知道。当年我在云县时,家里倒是有几亩地,夫君也种了些谷物,只是收成都很一般。而且夫君去世后,婆母就把地都卖了。好像除了云县西边有几块地能种粮食外,其他地方种出来的粮食口感都很差。”
林清瑜皱眉奇怪,种出来的粮食口感很差,那便不是不能种,是土壤不适合种这些粮食,该换一些品类。
“倒是没想到林姑娘对这田耕的事情如此关心?”一道不远不近的声音响起。
林清瑜回过神来,才发现孟渊不知什么时候骑马到了马车车边上,一抬头就能瞧见他冷漠带着几分质问的神色。
他的语意宛转带着关心,可隐约之间却有一种凛然的威势,让林清瑜心神一震。
她压下心头不安,温声道:“只是随便聊聊。”
孟渊展颜笑了笑,“寻常闺阁小姐更爱聊衣裳首饰,林姑娘怎么不爱红装爱这田园?”
他的神色本就冷肃,笑一笑,反倒更加透出犀利,威压丝毫不减。
林清瑜扯了扯嘴角,“眼下到了云县,自然是和人聊一聊云县的事情。至于衣裳首饰,我也喜欢,只不过如今不是该谈论这个的事情罢了。”
“是吗?”孟渊似笑非笑,神情淡淡,周身却隐隐带着尊贵之意。
林清瑜放下嘴角,甩下帘子,懒得再说。
真不明白这襄王殿下脑子里在想什么,她不过是和春娘随意聊两句,他都要插嘴多言,两句话连嘲带贬的,看似温柔关切却处处讥讽阴阳,说得她没了半分打听云县情况的心思。
本也就是想了解一下三哥哥谋职的云县是什么光景,她想改变三哥哥前世突然去世的命运,思来想去,她没见过他的坟茔,那他八成就是死在云县的,此时多了解一些云县的事情,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到三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