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影参差枝最显,犹见月挂树梢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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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可惜,这批细作即便现在派出去,也是有些晚了。”萧秀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看向他,只见他再次拿起刚刚放下的杯盏,放在嘴边轻轻吹着,或许话说多了,有些太渴了吧。
我遂笑着回他道:“不晚!世间之事,不去做才需叹晚。只要去做,任何时候都不晚。行事早晚,不过稍稍影响成事的把握大小而已。但是谁说我们去做一件事,就一定会成功?只要事未结束,事情的成败便是未知。早行事虽能占得先机,但只要能思虑周密、行事稳妥,也可以后来居上。所以,萧兄无需叹惜此事晚了,我相信只要我们谋划得当,也一样能达到目的。”
萧秀又试着喝了一口茶,估摸着还是太烫,接着一边放回案几上,一边接过话道:“尚兄这样说,我便无所顾忌和犹疑了,定竭心筹划。不负所望!”
“我相信你们!”我坚定地看着萧秀,回他道。接着见邓属在一旁有些困乏,便说道:“好啦,萧兄、邓领卫,此事就按照你们的意思去做吧。还有其他事吗?”
“暂无他事。”萧秀答道,接着便起身说道:“那尚兄,我等便先告辞,你好生歇息。”
“嗯!你们这几日也辛苦了,明日无紧要之事,可多休息会儿。”我点点头,看着萧秀和邓属回道。
萧秀站起身才见邓属在一旁困地上下眼皮打架,全没要起身的意思,便踢了他一脚。只见邓属一惊,欲拔手中握紧的剑,恍惚间又认识到这儿没有危险,才抬头看了看旁边的萧秀。萧秀向他示意了一下,他才起身。我随即起身,与他们行礼道别。他们走后不一会儿功夫,就见仆人进来,将茶水收拾了,我又让他们将屏风换了个方位,挡住床榻那个方向的风。
待仆人走后,我便卧床准备睡觉。大概‘醉梦令’的毒性渐起吧,身体总觉不爽,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直到鸡鸣时分才昏昏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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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一睁开眼,就见马新莹在床边,歪着脑袋盯着我看。
我与他对视一眼,楞了一下,接着眼神躲闪到别处,问道:“姑娘,这是作甚?”
“看你!”马新莹还在盯着我,不紧不慢地答道。
“我,我,我有什么好看的,呵呵······”我尴尬地笑道,依旧把眼光瞟向别处。
见我这样,马新莹突然邪魅地笑道:“你怕什么,我又不能吃了你!”
“我···我···我可是正经人家的,你可别······”我鼓起勇气,死死盯着他,不安地说道。
“乱来?”马新莹毫不退缩地盯着我看,接着扑哧一声,站起来笑道:“哈哈,我还是正经人家的呢,瞎想啥呢你?!”
接着就见马新莹走到一旁的鱼洗边,将手巾湿了湿水,然后拧干了扔给我,道:“好生擦擦,起床吧!瞅给你吓得,出息······”
接着马新莹便出门,等我擦好脸,起身穿好衣服,将手巾放在鱼洗边沿,接着来到火盆旁。窗户边的屏风被拿开了,风停了,窗外一片雪白,赤松上好像顶着朵朵白云,而此时此地犹如仙境。没有纷扰,没有聒噪,一片祥和。
这时马新莹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琉璃碗,碗中冒着热气,犹如仙子,乘着仙气而来。马新莹走到跟前,我把眼神撇向一旁,他将托盘放到案几上,接着说:“把粥喝了,趁热!”
“哦······”我应答道,依旧不与他对视,接着端起碗便喝起来。
喝了两口,偷偷瞄了一眼,只见马新莹又在用方才的眼神,盯着我看。瞬间感觉浑身不自在,接着支支吾吾地说道:“你,你,你干嘛这样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怕看一眼,就少一眼。先记住你的轮廓,将来也好在偶尔记起的时候,能想想,回念一下。”马新莹故作忧伤地,对我打趣道。
我听他这样一说,皱起眉头,端着的碗停驻了,没有再吃,纳闷道:“姑娘何意?”
“我听说你们昨日归来的时候,路上遇到刺客了?”马新莹问道。
我见他是为这事儿担心,便放心了,接着又喝起粥来,同时回他道:“是啊,这不有萧兄和邓领卫么,不妨事,姑娘无需担心。”
“我才不担心呢,有他们在,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可是你现在被盯上了,若是没有他们在,你可如何是好?派出那些刺客的人,可心狠手辣,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所以我才要多看一眼,以免将来没得看,我记性不好,到时候只怕连你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马新莹歪着脑袋,接过话对我说道,眼神中带着忧伤,还冒着慈祥地光。
我喝完粥,慢慢放下碗,对马新莹笑道:“姑娘真觉得我会被他杀了?我不杀他,便是我的仁慈了,呵呵······”
“我听人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贼惦记着,你就会时刻怕他,因为不知道他会怎么偷、何时偷。但如果贼一开始就偷了,你反而不怕他了,反倒是会怒于他。如今你就像是河里的鱼,而他就像是岸上的偷鱼贼,时时刻刻惦记着你。因为你沉在水底,所以他才试探你。若是有一天水被引开,你说他还会眼睁睁看着你,而不把你抓起来吃了吗?”马新莹对我说完,拍了拍衣服,站起身端起空碗,就走出门去。留我一个人,在火盆旁,陷入了沉思。
似乎马新莹说的不无道理,萧府便是那挡住他视线的水,如果我在水里扑腾的动静大了,势必引起他的注意,难保他不会把水抽走,到时我必死无疑。若想不死,就必须像鳄鱼一样,趁其不备,一口咬死,使其无回天之力。
见马新莹一时半会儿没回来,便起身披上斗篷,出门在院里漫不经心地散步。仆人们在扫着路,昨天的雪确实不小,到现在,路也没有完全扫出来。
这时马新莹追来,我便问他:“方才姑娘说,此刻我像是水中的鱼,而鱼弘志像是岸上的偷鱼贼,他时刻在想着吃掉我,对吗?”
“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别计较哈。”马新莹回道。
我接着站住脚步,看向他,笑道:“为何我觉得我像是一条鳄鱼,而他就像是在岸边喝水的牛,不是他在觊觎我,反倒是我在盯着他,时刻准备着瞅准时机咬断他脖子,让他一命呜呼呢?”
“我听说,鳄鱼捕食,伺机而动,若猎物太大,则群起而攻。鱼弘志可不是一般的牛,你这条小鳄鱼,除非和其他人一起去咬,否则只怕他脖子没被你咬断,反倒是你会被他的牛角刺破肚皮。”马新莹努着嘴,不屑地答我。
我突然觉得好像很有道理,遂又接着问道:“嗯,姑娘说的颇为有理。不知姑娘觉得饶阳公主会不会是,那个可以同我一起咬断牛脖子的人呢?”
“不会!饶阳公主就像是阴险恶毒的豺狼,他只会在你弄死牛后,去抢食,但是绝不会帮你。或许他会拍手叫好,或许他会隔岸观火,也或许他会趁你们厮杀之际,筹划好如何分一杯羹。”马新莹一边摇着头答道,一边从眼神中冒着火光。
听马新莹这样说,看来也是他想了许久之后才有这样认识的,估摸着他心中无时无刻不在恨着饶阳公主吧。于是,我严肃地问马新莹道:“那依姑娘看,我该如何对待这只豺狼呢?我可不想自己辛苦捕获的猎物,变成别人口中的肥肉。”
“哎呀,你就别问我了,我一个女儿家,哪里懂这些。方才只是胡乱说说,你听听就罢。我又不是谋士,为啥问我这么深的问题,是成心让我难堪吗?”马新莹嘟囔着嘴,娇嗔道。
见他这样,突然觉得甚为可爱,遂不由得笑道:“呵呵,我不过见姑娘的想法与旁人不同,颇为有趣,也让我看到了不同的方向。所以想听听姑娘的见解,或许能对我心中所谋,有所裨益。”
“真想要我说啊?”马新莹用期待地眼神问我道,我遂坚定地点点头。只见他双手背到身后,遂往前走着,边走边说道:“也不是不可以说,只是···”
说到这里,马新莹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我得意地接着道:“你得虚心向我请教!”
我遂微笑着,看他。马新莹脸上泛着红光,配上玲珑的身姿,在雪景里,显得很美。斗篷上的那一簇杜鹃,此刻就仿佛是他本人,娇滴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