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陆姩想法一样,萧明月也认为陆九莹与金府就该到此为止,管他荣辱与己何干。可那里毕竟是遮过风雨的庇护之所,她比旁人更早见过分崩离析的悲惨,想要做到真正的无情无义,终究是难的。
“阿姊念着老夫人的好,只盼他们都能想明白。”
陆姩说:“都道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家族大事理是如此。但只怕管了这事,还要遭人嫉恨。”
“金家大的恶事做不出,顶多动些旁门心思罢了。”
“若是他们还要为难,只管来寻我。”
“劳烦你了。”
陆姩笑笑,转身欲上马车,她说了句:“渺渺,我们下一次烧染炉,吃花椒味的吧?”
上次萧明月提到一句,说花椒调羹更好吃。
萧明月心中一暖:“好啊。”
萧明月回家后,发现府门前守着两名陌生汉子。阿迢说道那是镇北侯府派遣过来的,以防有人生事,另外还带来了一位医工,专门给宋飞鹰治病。
夜奴正要给医工端茶汤,忙不迭跑来说了句:“到底是入过宫的太医,一针下去便止了咳,医工说继续养着,开春前定能恢复。”
“那真是太好了,记得给人家探病钱。”
“自然。”说到此处,夜奴眉眼展露忧色,他说,“二家主今日不似之前多话,我担心……”
萧明月说:“你先忙,我去瞧瞧。”
此时宋飞鹰并未卧榻休憩,而是跪坐在席上擦拭着那把宽厚的大刀,见到萧明月进屋也并未停下手中动作。
萧明月相对而坐,她正欲开口,宋飞鹰先问了句:“少君如何了?”
“伤到了皮骨,但没有性命之危。”
“这小丫头,倒没人能管得住她了,金如晦这个做叔父的也当得不称职,我看这个家能成便成,不能成散了好。”宋飞鹰话说得十分冷漠,萧明月感知其意,却也不知如何回话。
“阿渺,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宋飞鹰单单问的她,而不是这个家。
萧明月顿了顿,她说道,“我习得师父一身好功夫,咱们家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呵。”宋飞鹰倒是笑了声,这才放下手中刀,看着她说道,“这个家要论功夫好的,也就属那个竖子,但他不顾家,偏叫你一个小女娘在外头风吹雨淋的。”
“阿兄自有他的志向。”
“那竖子有什么志向?”宋飞鹰突然来了脾气,拍了下案几,“他爹死了都不见人回来!这个家于他可有可无,我恨不得将他的脑袋给拧下来!”
以往这些话都是宋寅虎说的,宋飞鹰疼爱晚辈,从来都是护短舍不得责骂半句。萧明月瞧着他日渐消瘦的脸庞,只觉得心疼。但刚才那话有失偏颇,她忍不住回道:“家中安危是阿兄在长安求来的,他不能回乡定是因此受了苦。”
宋飞鹰瞪着她:“瞧瞧,一个榆木疙瘩就能把你哄得服服帖帖。”
萧明月敛下眸来。
宋飞鹰也有些心软,他喘了口气,神色温和起来:“咱不管他了,日子总归要过下去的。虽然我们家今非昔比,但好在有些钱财,这几日我一直在想,若不趁此机会给你寻个好郎婿,你带着钱财嫁过去过个顺当日子。”
“嫁人?”
宋飞鹰说道:“我瞧着孙氏门楣就不错,与周县令绝婚的那位孙夫人,她有个与你年纪相仿的侄子,好事农桑,也读过诗,是个顶好的孩子。孙夫人之前帮过我们,我去过口信探风,她很愿意促成这门亲事。”
萧明月着实愣了愣,未曾想到自己的婚事来得如此突然。她急道:“师父难道觉得我是女子,就会拖累这个家不成?即便我不是男子,我也能保护好师父。”
“可你终究是个女子,我若不将你好好地嫁出去,如何对得起长兄?渺渺啊,你嫁出去我也能过得好,过得顺心。”
萧明月生了几分委屈,她说道,“我知晓师父心伤,我也很难过,但不能阿父前脚走了,您后脚就将我嫁出去,阿兄还在呢,我们这个家还在啊。”
“你别再同我提他!”宋飞鹰发声盖过萧明月,他强硬说道,“长兄走了便是我说了算,我叫你嫁人,你就去嫁。”
“我不嫁。”
“那孙氏一家多好啊,明事理辨是非,多少人想进这样的大家。”
萧明月说:“孙氏再好也无非是一堵困人的围墙,我不想也不愿嫁这样的高门,那个什么侄子,读又种地的,我偏不爱读又不爱种地,没有郎婿,照样也能过好日子。”
宋飞鹰甚是恼急,以为萧明月要跟自己作对,他便说:“那你就走,管你去长安找那个不孝子,还是同九莹搅和别人家的是非,我都不管你了。”说罢宋飞鹰背过身去,不愿意同萧明月相视。
“师父,您怎么可以这样说呢?”
宋飞鹰挥手:“我一个粗人向来如此,你若是受不了,嫁了人便好!”
萧明月瞬时说不出话来。她不能过于强势与其对抗,故而将心间的话咽了咽,无言坐了片刻后终是无奈起身。她缓缓地关上门,也不见宋飞鹰回头看上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