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从树旁现身,将陆九莹吓得一颤。
“阿渺?”
萧明月嘘了声,拉着住她进了屋舍。
二人相视而坐,里屋没有人伺候,因着府内陆续有人前来吊唁,阿迢和阿剑都得到东苑做事。萧明月也打算回去整理过后,再郑重前来吊唁。
萧明月将自己脱离县衙之事原原本本告知了陆九莹,并将陆姩给的符牌递上。事情众多起源,唯独崔姬与周交之事,她闭口不言。
只为了陆九莹对姬阿姊的情感不要破灭。
人与人之间所系情谊,总归是点点滴滴凝聚而成,若一朝破灭,此生都是结。
陆九莹从听到镇北侯府之时便隐约不安,她握着那枚沉重的符牌,神色之中并未表现出半分存疑。对于陆姩的真实身份,她止于唇齿深藏于心。
当年起兵乱政,所行之处尸骨累累,陆姩能于刀下存活,哪怕卷入王室之中,都是不幸中的万幸。
萧明月看陆九莹始终不说话,便以为自己贸然牵扯陆姩让她不高兴了。可陆九莹又怎会诉说实情,并非不信任萧明月,只是攸关性命,多一人知晓便多一分危险。
陆九莹说:“陆姩自幼便是个热心肠,哪怕再卑微的小奴都能得到她的护佑。此番她帮你并不意外。只是,小侯爷此人我并不相熟,不知陆姩与他相处如何?”
“我瞧着兄妹二人感情甚笃,那日小侯爷亲自陪着陆姩到县衙,看他的模样倒真像阿姊你说的,太学儒师都赞其温润和善。我能从陈生案脱身,想必小侯爷也出了力。”
“但愿如此。”陆九莹示意符牌,“阿渺,此物看似通神实则麻烦,便放我这里吧。”
“一切听阿姊的。”
这般说完陆姩的事,萧明月又问道:“阿姊当真要暂代金府管事之责?”
陆九莹点点头,眉目间流露出几分忧色:“原本想用此举让金二叔放了你,却不知你去寻了陆姩。眼下大房与蒋县丞模糊不清,秦氏行事又较为专横,至于金二叔,他不学医理也不懂农桑,从来就不是治家之君。这般来看,继承人只能是少君或者少淑。”
“金少君?她怕是被人卖了还要替人数钱呢。”萧明月直摇头。
陆九莹也叹:“少淑今年才八岁,很多事情都不懂。”
萧明月觉得陆九莹摊上金府这堆琐碎之事,甚是倒霉。她随口说了句:“要是小三郎还在,便好了。”
陆九莹跽坐在软席上微微松了腰身,她回道:“若他还在,只怕更加痛恶自己活在囚笼之中,无人给他勇气,亦还他自由。”
萧明月顿然无话,只得默默瞧着陆九莹。
陆九莹拢在膝盖上的双手微微颤抖,她低着头,仿若寒风掠过后遗留的一片金叶。
五日后,金府三房金不染携带家眷回到楚郡憉城。
周氏领着一对双生女金姝、金瑶住进了西苑,屋舍与陆九莹正对门。
陆九莹再次与周氏碰面时,周氏相比前些年和善许多,她特地从长安带了时兴的丝绸锦缎给陆九莹来年春天做新服,另外还将珍藏的赤色琼枝神兽大氅割爱赠予,大氅帽檐的狐狸毛柔软洁白,瞧着十分稀罕。
陆九莹盛情难却,只能收下。
金姝与金瑶今年十七岁,性子恬淡温婉从不吵闹,在西苑中除了跟着周氏出行以外,皆留在屋舍不踏出房门半步。
陆九莹以为周氏此番回来仅仅是恭送金老夫人,却不知还有些其他心思。只不过那些心思显露拙劣,闭着眼都能感受其意。
周氏大概也知晓陆九莹在祠堂上所言,孝期满至便是定下继承人之时,于此十分热络地帮助陆九莹处理家务。凌氏与秦氏都不待见她,三人哪怕多年不见还能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地斗上几嘴。
周氏可谓越激越勇,总是想寻点大房与二房的错处。她就想着,孝期不过月余,止不准三房还有机会能入宗老们的老眼。
陆九莹从未点破什么,只盼着府内平和,却不想某一日,倒真的被周氏寻出事来了。
周氏一双狭长的眼眸透着精光,她反过头来点陆九莹:“姒妇体虚不喜酸辣,九莹你说,她为何日日冒汗,贪吃酸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