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华灯说得没错,周交革职查办,暂代者便是蒋承。
要说蒋承这人,也只是二十有三,怎的就这般无德无形,恣意妄为。憉城发生命案,萧明月却瞧见他将长安两位大人和李太守、赵刺史迎入桃夭馆寻欢。
本一开始,萧明月认为朽木都是从根子坏的,好比偌大官场,于高位者都耐不住小人物的刁猾。可她很快就明白,高位者的欲壑难填才是根子的坏处。
无人在意昨日宋府的死伤,他们只管靡靡之声下的快活。
萧明月恨不得撕下这群虚伪之人的皮面。
此刻,桃夭馆最大的一间酒室中,御史中丞、廷尉左监与郡守、刺史相对而坐,蒋承于末席。
馆内美妾柔弱无骨地依偎在旁侧,筵席的中央置着青松与红梅,青松苍劲,红梅含苞,两者温柔相应,衬得拨弄弦音的女子们格外娇媚。
芸娘与另一名唤作瑶光的官妓敛着含情眸,低吟浅唱。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女娘们一琴一瑟,和鸣相辅,将一曲《山鬼》唱得骨软筋酥。本还惺惺作态的大人们,此刻眸子中尽染情欲,要说还能端得住的,也只有李太守。
酒室的角落边缘跪着数名下仆,她们于桃夭馆中地位卑贱,以鸡豚狗彘为名。因姿容平庸故而蒙着面纱,专门伺候美妾。
如此低入尘埃的下仆中,有人听着乐曲竟然发出嗤笑之声,几人慌乱不安地滚动眼珠子,用余光看向中间。
出声者正是萧明月。
她入桃夭馆的目的十分明确,便是想取廷尉左监身上的爰。
在此之前,萧明月想过请芸娘相助,但念着阑出案是杀头的罪名,危险颇大,再者芸娘的心性很难琢磨,也怕节外生枝。于是她化作下仆入室等待时机。
室内吟唱遮没了萧明月的冷笑,她动了动眸子,看向廷尉左监。
昨日陆九莹说道“扶风马氏英勇”,今日有所见识。众人所饮酒酿无非是掌中小樽,他倒是一边美人在怀,一边举着酒鼎入口,浑然没有世家大族的礼仪之态。
萧明月心道:你怎么不去缸里喝呢。
廷尉左监面露醉态,望着拨弹琴弦的芸娘说道:“素闻楚地美人如云,今日一见果真如此,芸娘,芸娘,当真貌比夷光,倾城倾国啊。”
此时芸娘已经落下尾音,指尖按在弦上回望过去。她娇羞颔首,软语回道:“贱妾难堪大人赞许,若论楚郡美人,还属镇北侯府的翁主惊为天人,实乃第一美人。”
蒋承正欲斥责芸娘不知礼数,竟敢拿官妓的身份同高贵的翁主相提并论。转耳就听廷尉座左监笑说:“那便是第一美人?美则美矣,少了些灵动。”
萧明月知晓他说的是谁,陆九莹被众人误认为了陆姩。听到旁人这般肆无忌惮地论道阿姊的模样,她更是心里发怒。
廷尉左监此时冲芸娘勾了勾手,萧明月抢先于身边的下仆,先一步前去青松旁扶住柳娇花媚的芸娘。芸娘提着罗裙,淡淡的余光扫过萧明月,似乎并未发现什么。
芸娘入座后,旁侧的御史中丞自然而然也唤瑶光来陪侍。
蒋承此时走至二位大人食案旁,亲自斟酒奉上。御史中丞不小心从口中落了几滴酒水,只见蒋承眼疾手快地用掌心接住,不让大人脏了衣袍。
御史中丞看了他一眼,此举甚是抬高了人心的尊荣,他很是满意地问道:“身居何职啊。”
蒋承先头已经禀明,此时再次拱手说道:“在下蒋承,为憉城县丞。”
他这般卑躬屈膝很是让大人受用。
“不错。”御史中丞举杯对向跽坐的李太守,随意说了一嘴,“我瞧蒋县丞这样有才之士能堪大用,定能为憉城县谋福祉。”
虽是酒中一言,但蒋承还是记挂于心。
李太守本就为事烦乱,此时也只是举杯含笑,隐下情绪。赵刺史约莫也大抵如此,眼下皮笑肉不笑,你敬我饮,我敬浮三樽的作态。
无人开口提起宋氏之事。
萧明月此时就跪坐在芸娘的身后,替其将酒添满,遂而看着她与廷尉左监交杯。
芸娘只感觉裙角被压了压,便倒在廷尉左监怀中,手中的酒卮倾洒在自己的胸口,罗纨被浸湿,肌肤的光泽若隐若现。
萧明月看了芸娘一眼,她分明是要借后者的手湿了廷尉左监的衣裳,却不想被拦了路。看来芸娘知晓了。
萧明月依旧上前替芸娘擦拭,因为与目标近在咫尺,她在拢袖须臾间,指尖滑过廷尉左监的衣领处,探到一物。几乎是同时,芸娘抬手拂过再次阻拦,将身子紧挨着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