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陆九莹开口,伊洛徵便说:“此茶饮的是君松柏之志,盟约之情,司马相如如何已然不重要。”
“那我且问你,”阿尔赫烈笑说,“如果你爱慕一个女子,可你什么都没有,你会憧憬与她天荒地老,一世白头,或者,你想让她爱你吗?”
伊洛徵唇齿紧了紧,他故意的。
伊洛徵垂下眸来:“自是,想……
“所以啊,娘子们寻夫婿要擦亮眼睛。”阿尔赫烈将茶饮尽,瞧着后方萧明月又道,“人生苦短但并非就能随意行乐,一步一稳方能走向最终,若他没有功业也无钱财,再多的爱也不值得稀罕。”
萧明月甚感无奈,说得好像你功业伟成,钱财无限似的。
伊洛徵对萧明月说:“萧娘子,劳烦你给他来一杯滚烫的茶水,我瞧他心寒的很。”
孤殷瞧着两个儿子无礼心中有些不快,所幸他见陆九莹并无不悦,孤殷说:“公主不必理会他们,他二人读了一些汉,道理真是一大堆,公主今日煮的茶很好喝,故事也精彩。”
“大禄喜欢便好。”
“公主,你来了赤谷城就放心住下,有任何所需尽管同我这两个儿子吩咐。虽有荆棘在前,但是我向公主承诺,大禄府绝对不会辜负你们此行的目的,以及孝帝的用心。”
陆九莹颔首:“我代表圣上向大禄致好,愿汉乌两家,情比金坚。”
一番叙话之后,陆九莹没有长久停留准备起身回芳阳宫,孤殷遣人去拿回礼,陆九莹几番婉拒未果,萧明月便跟随仆去取。
阿尔赫烈自是不会再继续喝茶,跟着萧明月一道离开。孤殷担心下人手脚不麻利,亲自去监督。
一时之间,松下只剩伊洛徵和陆九莹。
松下缱绻之光洒落,温暖蔓延。
陆九莹自然地看向对案:“左将军为何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伊洛徵眉头舒展,笑了笑:“有吗?”为了掩盖异色他又端起茶来。
“左将军可是在想若你登上王位,该与我如何相对。”
噗——
伊洛徵被茶水激了一嗓子,猛地咳嗽起来。
陆九莹起身坐在先前阿尔赫烈的位置,她拿出帕子擦去案上的水渍,又重新替伊洛徵将茶水添满。二人相距仅有一丈,陆九莹看着他的眼睛说:“今日我来本就有话想同你说。”
伊洛徵回望:“公主请说。”
“将军是君子,心向汉家,九莹就不说那些冠冕堂皇之词。乌州王位的最终继承者是谁我不在乎,只要是大禄和南派所拥护,我便无条件支持。”陆九莹目光坚定,一如内心,“我没有见过狰卓与波澜,不知他二人是何种心性,我与左将军相识不久,但因为你是大禄之子,南派之首,故而我对你另眼相待。如若你胜于王位之争,只需给我一个右夫人的位置,我可以向你保证,汉家绝不背弃你,我亦不会干涉你的自由。”
“公主可有喜欢的人?”伊洛徵突然开口问。
陆九莹显然一愣,她如实说道:“我之心意已随春水而逝,不复存在。”
原来她有喜欢的人。
伊洛徵有片刻沉默。
陆九莹说:“或许将军有其他要求,可以提出。”
伊洛徵握紧了拳头,遂而又缓缓松开。他道:“公主的诚意我已经感受到了,但是,我还是想问,你说不会干涉我的自由,具体指什么?”
“自是将军娶妻生子。”
“那你呢?”伊洛徵深深凝视于她,“右夫人不能参与政事,左夫人坐拥实权,你不想要权利吗?”
“参与政事,拥有实权确是我心中所念,但是我也知道左夫人一位是正妻之位。”
“汉家女娘极其注重名分,若我娶她人为妻,你甘愿为妾?”
陆九莹感受到伊洛徵情绪的波动,但她很不解,伊洛徵的忧愁来自何处?
“为大汉之利,我愿意。”
伊洛徵避开目光,不再看她。他看院中凋敝的枯树,看无情的风雪,目光变得冷淡:“卓君为了挽回夫君的爱意,诉尽万苦,‘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为了移情的爱人她还祈愿着下一世,我以为公主亦有此情,却不想公主为大汉甘愿至此,真让我钦佩不已。”
伊洛徵说罢起身以右臂行礼:“受教了。”
这下换陆九莹沉默了,她看着伊洛徵转身而去,竟不知哪里惹恼了对方。
萧明月与孤殷一道走时,不敢与阿尔赫烈多话。
取物途中府中有一个奴仆捧着硕多竹简颤颤巍巍地走着,碰见人时撞得四散。
孤殷用乌州话在交谈,询问在做什么。
仆从说今日阳光大好,将左将军的册子抱出来晒一晒。
萧明月无意看见竹简上的墨迹,不动声色地上前捡起一卷,一目十行看出是司马相如的《上林赋》。伊洛徵抄写汉赋没什么奇特,只是……
萧明月合起竹简,为什么他的笔迹竟与陆九莹有八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