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闲楼远离拥挤的南市,在离清汴河三里处立了坊。
从道口进入,云闲楼上点着无数盏华灯,远观仿若人间星河。
楼上的摘星阁可以看见环城的清汴河还有更远的山景。今日佳节,天上悬月皎白,地下河水潺潺,若能在阁楼欣赏一幅水中印月,别是一番好滋味。
萧明月与陆九莹牵着手走在道口,没想到今年中秋夜游的百姓比往年更盛。
云闲楼与对面的如梦楼皆是人满为患,呼声不断。路边挂着各式精致漂亮的彩灯,一些饴糖小贩挑着担子挤在灯下,拉着黏丝的黄糖给小孩看。
“走阿姊,我们也吃饴糖。”
两人穿梭于喧嚣之间,一粉一紫仿若天上落下的星子,行人瞧着模样好看,都忍不住回过头来。萧明月要了两份饴糖,香甜软糯的黄糖裹在竹签上,怎么甩弄都掉不下来。
“我大概明白为何今年中秋这里这么多人了。”萧明月指着前方云闲楼的摘星阁继续说道,“往年那里都被镇北侯府的小侯爷包了下来,今年没有动作,这才让我们有了机会定上席位,我阿父同云闲楼的掌柜有些交集,我便求着要了一个。”
陆九莹也往摘星楼的高处望去,淡淡说了声:“镇北侯府。”
“听说云闲楼下还有一棵漂亮的花树,我们先去瞧瞧。”
陆九莹抿了口饴糖,笑着点头。
云闲楼下确实有一棵漂亮的花树。
花树足有楼阕之高,开着数不尽的花儿,白似飞雪,锦绣烂漫。一簇簇清丽的花枝上还挂满了红色绸带,树下围着众多娇俏可人的小女娘,她们指着花枝附耳私语,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笑声来。
萧明月正抬头瞧着热闹,楼中的小仆便过来给两人赠了红绸,他笑着说道:“娘子可趁着中秋佳节对花树许愿,肤白貌美或者愿得郎婿,姮娥仙子在树上头说不准就能全了你们的心意呢。”
萧明月握着那根柔软的红绸,觉得有些意思,她问道:“这是什么树呀,姮娥仙子都不住月宫,非住这棵树上。”
陆九莹也好奇,看向小仆如何说道。
小仆说:“这可是来自蜀郡的樱花树,前些年没怎开,就属今年开得最是旺盛。我们掌柜也是走过四海十三州的,说没几个地能长出这么高又这么美的花树呢。姮娥仙子既是天上最美的神仙,她若是下凡游玩不住这棵树上,又能住哪里?你们只要将这红绸挂到树上,未来郎婿自然能握住你这根情线。”
萧明月看着花枝上厚厚的红绸,便觉得世间的女娘甚是可怜。
若是一棵花树就能寻找到郎婿,那岂不是没有月老什么事了,再者,月老都管不好的姻缘,一棵哪里都去不了的树,又能如何。
相比萧明月的兴致缺缺,陆九莹看着簇簇花白略为欣喜:“司马相如所的《上林赋》中说道‘樱桃蒲陶,隐夫郁棣,榙沓荔枝,罗乎后宫,列乎北园’,难道就是这棵樱花树吗?”
小仆哪里听得懂,挠挠鬓角:“呃,大抵是吧。”
萧明月问着:“它结果子吗?”
小仆想了想:“约莫没有。”
萧明月诶了声,在一旁调侃说道:“那便不是司马相如赋中的樱花树,姮娥仙子肯定知晓,她会觉得你这棵树骗人,还是待在月宫好啊。”
陆九莹眼底生出几分笑意,她转头对萧明月说:“一棵花树而已,何必如此苛责。阿渺,你就将红绸扔到最高处,姮娥仙子一定最先看见你,这样便能帮你寻个好郎婿。”
“阿姊,你就别跟着闹了。”
“扔吧,就最高处。”
萧明月再次抬头望向花丛之处,彼时微风浮动,枝条轻颤,她捏着红绸想着罢了,随手扔出去吧。于是屈臂一扬,随心所欲地高高抛起。
风下樱花绚烂,红绸艳丽。
萧明月以为红绸会被清风吹下,岂料稳稳地落至最高处。陆九莹在旁侧扑哧笑出声来,认真说道:“好了,你的郎婿接住了这根情线。”
有众多女娘看了过来,眸中皆是艳羡之光。萧明月不知为何觉得脸上有些发热,她一把拽住陆九莹的手往楼中走去。
她们走后,风并未停下,竟卷着那根红绸带落到了墙外。
墙外道上站着一人,他紫衣遮面,眸如深潭,孑然立于这喧闹的天地间。
他的掌心静静地躺着从天而降的红绸。
阿尔赫烈隐藏在衣袍后的悲喜,在某一刻间,如同皎月般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