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明月霎时血气倒涌,紧紧抿着唇。
只听银笺又道:“占据后排位置的贵女们相比前排是要吃些亏的……”她咯咯笑着,“因为听不见。”
萧明月:“……”
萧明月郁郁寡欢地走在回云沧苑的路上。
先前替她占位置的小女娘眼含热泪地跟在身后,怕是心中难受更是面上羞愧,她鼓起勇气上前说道:“姊姊……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个样子的。”
“没事。”
银笺这招出其不意让萧明月阴差阳错丢了好位置,她无理怪罪旁人,怨只怨自己还不够透彻。以前在憉城自己也算是个机敏聪慧之人,怎么一入尚林苑,便跟上了岁数的老翁一般颟顸不已,一而再地吃了亏。
德馨殿的高台摆了那么多案,明眼人一瞧便知那是贵女们所用,银笺让女婢自行入座不明摆着要给主子选位置吗?萧明月懊恼不已,她怎么就没有看出来呢?
小女娘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糯糯道了句:“姊姊,我叫杳杳……”
萧明月扯了抹笑:“我叫萧明月。”
杳杳记下名字便不再多说什么,红着一双眸子跑了。
萧明月喟叹一声,拉耸着脑袋盯着脚下的石子,她提起裙裾用脚尖画着圈,想着回去要如何同陆九莹说道。可左思右想,她还是对于选座之事心存愤懑,瞧着路上无人,她用力地将石子踢飞,怒骂:“缺德!”
小娘子骂得畅快,雪青色的裙裾落满了余晖,她蹦跶着如同苑中青草地上的小兔子,可小兔子并不快活,踢飞了一个又一个石子,最后索性跳上一块大石上,用脚狠狠地跺着。
凉殿的楼阙之上,阿尔赫烈负手而立,目光落于小道。玄英喝了一碗茶后也起身去望,他很好奇阿尔赫烈杵在那里是在探寻什么。
玄英远远瞧见一个小女娘站在石头上,似乎在跺脚宣泄着情绪。他不由呀了一声:“这个婢子好大的脾气。”
“是不小。”阿尔赫烈说着话,随后双手撑在木栏之上,身姿较为慵懒,他又复道,“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你怎知人家没有本事呢?”
阿尔赫烈敛下眸来,唇角一抹笑:“我猜的。”
“你这……”玄英刚要说教一番,便见阿尔赫烈的两名随从,阿聿与乌洛上了楼阙。
阿聿削瘦,乌洛健壮,二人并肩而行的时候,后者刻意撞了撞,惹得阿聿连续两拳报复。乌洛还大声说着:“你与那阚吉并无二致,身上没几斤肉还妄想同我争斗,我这是让着你,若不然你同他也是一个下场。”
“那阚吉是被丞相所斩,又不是你杀的。再者,人都死了,你还天天去寻人家的玉姬,就不怕阚吉做鬼半夜来寻你报仇。”
“他来啊!”乌洛一拍臂膀,方刚血气,“老子就怕他不敢来,他来了正好瞧瞧我跟玉姬是如何好的!”
玄英听着乌洛粗鄙的话语,一旁说道:“君子勿言秽语,有辱斯。”
乌洛浑然不在乎,他大步朝前,一拳捶在玄英肩上:“老子又不是君子!我瞧你天天同那水居在一块,张口君子闭口君子,玄英,你可是胡人,学什么礼仪诗!”
玄英揉着发痛的肩膀,幽怨地望向阿尔赫烈:“这是你的人,都不管一管?”
阿尔赫烈看着小女娘跳下石头离去,这才一挑眉,回望玄英:“他错哪了?”随后转身来到案旁,长臂撩起衣袍,双膝跪于蒲团上。
玄英一噎,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阿聿与乌洛也接着入座。入座后,乌洛面对阿尔赫烈倒是收起了适才骄纵的模样,他说道:“我与阿聿适才听官婢说了,选到最后几排案的贵女有十人。”
阿尔赫烈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他听到了楚郡翁主的名讳。
茶水微凉,沁入口中恰如清风拂面,舒筋活骨。
阿尔赫烈看向玄英,后者不明其目光深意,只听他说:“确实没多少本事。”
乌洛顺着阿尔赫烈的话说道:“这些小女娘啊,真是没本事,我听说采桑还哭哭啼啼的,有些人手指头都破了。这要是娶回家生娃娃,那还不知……”
阿尔赫烈眸光扫了过来,乌洛立即禁言。
阿聿道:“话也不能这般说,她们如何能料到女婢也要考校,又如何能猜出考校内容呢。”
一旁玄英听着点了点头,意为附和。玄英说:“更想不到这些考校是我们右将军出的题。”
阿聿与乌洛轻笑出声,又说起打趣的话来。
玄英倒是想起什么,面露几分兴致,他凑上前去询问阿尔赫烈:“听说明日的考校,你还送了一物过去,真的不怕有人看破问题所在,夺了你之所爱?”
阿尔赫烈直着身子骨,仿若一座峻拔的青山,他只肖一动,发上的银铃便轻轻响了起来。
“我之所爱……谁夺了便是谁的。”
他淡淡笑了笑,又道:“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