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中秋祝词
“中秋”一词最早出现在周代。魏晋时有了皇家贵胄和武重臣借中秋月圆泛舟江湖，高谈阔论的相关记载。比如“谕尚镇牛淆，中秋夕与左右微服泛江”。这种既能交流感情，又能扩大知名度的聚会方式很快在人雅士中间传开。南北朝时，南朝的士大夫阶层和儒学世子阶层又把这种“小众化”的友人相约，饮酒赏月，填词作赋，歌咏抒怀的风气进一步推广开来。
南北二朝原本就是一家，地理上暂时分割成两个统治集团，但化上的联系并没有割裂，也不可能割裂开来。南朝有的，北朝自不会缺。某种意义上讲，北朝因为有大量的少数民族加入，社会风气比南朝人更开放，化生活更加丰富多彩。兼收并蓄，为我所用，这是北魏朝最值得称道的地方。中秋成为固定节日是在初唐，盛行始于宋朝，至明清已成为我国仅次于春节的第二大传统节日。
高欢把中秋定为节日来过，比唐太宗李世民大孙子提早了整整一百一十年。太宗是祭天祭地祭鬼神，高欢只想祭奠百姓的肚子。把自己塑造成“神”这种伟大工程，不是要自己亲自动手，而是要老百姓自发的把你推向神坛。
怎么让百姓心甘情愿的去做呢？你需要做事，做老百姓得实惠的事。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别以为庶民百姓都是任人忽悠的傻子，你空口白话可以得逞一时，也可以忽悠一部分人，大多数人其实心里明镜似的。
人类自有宗教以来，为之殉道者不在少数，可你见过中国历史上有为宗教殉道的群体吗？发生过宗教战争吗？没有！为什么？这要归功于儒家思想。有儒家思想垫底，什么样的宗教传入中国，最终都要接受儒学的调和。所以说，中国的历史，本质上是一部世俗社会的历史。唯物主义之所以能被中国人迅速接受，就是契合了中国老百姓并不真正信奉鬼神的内心。因此，在中国这块土地上，人们心中的神一定是人格化的神！老百姓更愿意把他们心中的英雄塑造成神，关云长就是杰出的代表。所以，高欢的造神运动就是做好事，做老百姓看得见、摸得着、用得上的好事。不是有句俗话叫“金杯银杯不如老百姓的口碑”吗？正是这个道理。作为穿越者，高欢深悉其中本质。那些玄幻的东西是拿来吓唬聪明人的，真正的崇拜，是来自于老百姓物质生活得到极大丰富后的自发行为。
高欢要把中秋节提前推出来，给这个节日标签化，核心立意是：团圆友爱、欢乐祥和。主要内容是：物资交流，化交流。最终目的是：促进工农业的发展，催化商业在这个纯农业时代的桥梁作用，进而推动交通运输业的规模化发展，诱导出资本在经济活动中的主体作用。尽管有点理想化，但五千年的大中华没有资本主义的洗礼，终究是一种缺憾。也许自己的作为会释放出一头猛虎，甚至是一群猛虎，那又怎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难道不适合中华民族吗？
所有参加宴会的客人都已入席，段宁站在院子里大声的吆喝，请众人安静。作为特区内卫营营长，高欢是把段宁往秘长兼办公室主任的方向培养。段宁有一定的化素养，学习新东西也快，而且一点就通。别看今年只有十五岁，两个多月的勤学苦练，各项工作干得已经有模有样了。
段宁见哄哄吵吵的现场终于安静下来了，这才郑重其事的宣布道：“各位长官，各位嘉宾，下面恭请怀朔镇录事参军，第四幢幢主，五原特别行政区情报部部长，五原特区民兵总司令高欢同志为今晚的中秋佳宴致祝酒词，鼓掌欢迎！”屋里屋外的人们都鼓起掌来。
还没有见过五原这种风气的人都觉得新鲜，连玩闹的孩子们也跟着瞎起哄。
即使是半正式的仪式，高欢也把它当作一次正式的展示机会。他缓步走出屋子，站在一处里外都能听见他讲话的位置，声音洪亮的道：“首先，请允许我代表特别行政区五万多父老乡亲，代表怀朔镇军第四幢全体官兵，向前来参加今天晚宴的各位长辈，各位长官，各行各业的优秀工匠代表，表示衷心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此处应该有掌声，可惜五原人还不习惯，也没这份自觉。）
这种别开生面的讲话方式对于这时代的人来说，非常新鲜。当然，高欢不会咬嚼字，也不能对着绝大部分的盲咬嚼字。通俗易懂的生活化语言才是他的长项。
“……今天是大魏神龟二年八月十五日，一个天高云淡，祥和幸福的好日子。经过五原特区司令部和特别行政区政府研究决定，把每年的今天定为中秋佳节，成为永例。”
屋里屋外的人们发出由衷的喝彩声。特别是呼延狼他们那一桌少年精英，因为高欢的收拢才有了他们的今天，用后世的话说，他们是高欢的铁杆粉丝。别说这种人人喜欢的节日了，就算高欢现在让他们上战场，他们也会当作荣耀对待。因此，他们发出的欢呼声最是响亮。
“……为什么要设定这样一个节日呢？有三个方面的理由：一、中秋之际也是一年一度的收获季节，各种粮食作物、农副产品已经收储了。家家户户多余的粮食果疏、豚羊驴骡、布帛皮毛、首饰水分、针头线脑、纸墨笔砚、油盐酱醋等，都需要一个集中的时间和场地进行交换。我们五原的商品需要卖出去，外面的商品需要运进来，能一次性的储备充足，可以省下不少费用，何乐而不为呢？其二、对于我们北方人来说，中秋过后就要迎来漫长的农闲季节。不准备好过冬的煤炭柴草、物资粮秣，长达半年的寒冬很难熬啊！农忙变农闲，辛苦一年了，银钱揣进腰包了，总要找个由头热闹热闹不是？唱唱俚曲、听听歌调，走走亲戚，串串对门儿，做做女红，扯扯闲片儿，娶妻的娶妻，嫁汉的嫁汉，一家人和和美美在一起吃顿团圆饭，多美好的事啊！其三、一年四季，第三季也是我们对前半年进行总结的时候。各行各业都需要点验一下家底，以明确我们在第四季度该干什么，干些什么。这就是我们要把八月十五这一天作为一个法定假日的初衷。中秋节，也是团圆节，物资交流节，更是我们的狂欢节！”
这次段宁学乖了，主动引领其现场的掌声。高欢满意的看了他一眼，以示嘉许。
“……在座诸位，有人知道我们五原特别行政区的来历，有人不知道。今天我要借这个机会给诸位说明一下。”说到这里高欢顿了一下，全长扫视了一遍接着说：“当初段将军让我来五原主政的时候，也是整个怀朔镇最不安稳的时候。由于连续几年大面积的震灾旱灾水灾，不夸张的说，半个大魏朝的人都处在流离失所当中。仅怀朔镇地面上就有七八万来自于各地的灾民无家可归，食不果腹。可以说是暗潮涌动。有些心怀叵测的势力想借机煽动民意，扯旗造反。怎么办？”
包括随高欢一起来五原的兄弟也有许多人并不知道原委。听到这里才恍然明白。
“我是什么人，了解的人都知道，天生的傻大胆嘛。”高欢自嘲一句。
了解他的人发出会心的一笑。
“将军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说，只要给我特权，怀朔镇地面上的流民我高欢包了。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让他们饿死。段将军让我立军令状时说，妈了个巴子，若有虚言，提头来见！我说没问题，脑袋掉了碗大个疤，我就不信活人能让尿憋死。”高欢学了一句段长的口头语，引得众人哄笑。王伟和段宁最知道段长的说话习惯，也不禁为高欢学说的惟妙惟肖失笑出声。
主桌上的一众老头神色各异，不知道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娄内干斜着眼睛似有似无的瞅着高树生，嘴角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高树生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儿子身上，老眼潮湿，嘴角抽动，差点流下了眼泪。督曜和吕贵流露出的表情是庆幸，庆幸他们最早选择和高欢合作。段荣则凝眉深思的样子，不时还掐指计算的神棍样子。东厢房里，娄昭君一双明亮的眼眸像泡在眼药水里似的，水汪汪的看着慷慨陈词的高欢，一种叫做甜蜜的东西充满心头。一如既往，兰草依然是撇嘴，表达着对大驴脸的不满。紫娟是看着兰草撇嘴而掩嘴轻笑。另一桌上的韩智慧静静的听欢哥讲话，迷醉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高欢的脸庞。韩母看着女儿的所作所为，心疼加懊悔。
高欢接着说：“我为什么会如此不计后果的应承这种费力不讨好的事呢？因为我知道一个朴素的道理，没有人会在吃饱穿暖、丰衣足食的情况下扯旗造反。吃饱撑的吗？庶民黔首，平头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什么？无非是一口吃食、一件保暖遮羞的衣衫！要求很高吗？何以如此低微的诉求都不能满足？如果是这样，要我们这些官员干什么？造粪啊！”高欢的声音突然变得凌厉：“官逼民反！地方官府不作为、乱作为，巧取豪夺，草芥人命才是民庶起来造反的根本原因。来五原上任前，我高欢也是一不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主。我能理解那些饿肚子的人的感受。”
院子里一片寂静，落针可闻，除了高欢一个人的声音回荡在大院里外，所有人都默不吱声。特别是坐在院子里的那些流民当中的工匠们，早已泪水长流，泣不成声。从蠕蠕那里逃生回来的王怀和王石仿佛被重锤击中心脏，感觉痛彻心扉。
“我给段将军立了军令状，要让所有愿意来我五原的人都活下去，并且要活的有尊严！”
掌声，发自内心的掌声。
高欢双手虚按，接着说：“我们怀朔镇是个军镇，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庶民。镇民也是镇军的一部分。五原更不是一个独立的行政郡县。我来之前，这里只驻扎着一个百人队，队主勾结匪类，监守自盗，上个月终于查实，被段将军砍了脑袋。刚才我已经说了，我和将军要的特权，就是自给自足，不要朝廷和镇军府一个铜板，我们要凭自己的双手，丰衣足食。所有进入我五原并且愿意留下来与我们一起奋斗的人，你们不是负担，你们都是五原的财富。”
雷鸣般的掌声，含着眼泪的欢呼此起彼伏。
高欢极具煽动性的讲话让所有人为之振奋，包括和他一起玩尿泥长大的韩轨蔡俊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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