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八章 (第2/2页)
越往京城走,秋意越浓。
梅茹拉下不少功课,白日她和孟蕴兰一道在车里看,等夜里歇下来的时候,或是专心画画,或是练那些蛮语俚调。她原本嘴皮子并不太溜,除了平阳先生,更是没机会真刀真枪的练。趁着这一回陪那几位北辽公主,梅茹正好张嘴练练。她心思也细,将自己听不懂的、不明白的一一记下来,等夜里回帐篷再慢慢琢磨,通通记下来。如此一来,梅茹越说越溜。而且她本就机敏,口齿伶俐,常常能应付那几个公主的刁难,还不卑不亢。
有一回不小心被延昌帝听到了,不住点头,指着梅茹赞许道:“这小丫头能进鸿胪寺。”
梅茹那会儿低着头,赧然道:“让殿下见笑了。”
旁边一人却声音淡淡的说道:“父皇,鸿胪寺里有一些西域的一直无人过问,不如让梅姑娘多费心些?”
延昌帝好奇:“慎斋,你如何知道此事的?”
“寺卿刘大人曾问过儿臣,”傅铮仍口吻平静的应对道,“只是儿臣于西域字一窍不通,又觉得放在那儿实在可惜,便在心里一直记下了。”
延昌帝点头,转头问梅茹:“西域那边的你可会一些?”
“臣女只学了一些,并不通晓。”梅茹如实道。
延昌帝道:“回京之后,朕就让人把那些搬去平阳先生府上,你和平阳先生多费心些。”
如此三言两语,梅茹身上又多了个活,说起来,还是因为傅铮的那句话。
梅茹觉得这事有点微妙,傅铮干嘛总是帮她?
回京路上,梅茹只远远见过傅铮一回。那几天她想要作画,于是常常掀开帘子往外看。山路盘桓,浩浩荡荡的车马沿着山路弯弯绕绕,她就这么突然见到了傅铮。
那会儿,他骑着马行在贺府马车旁边。不知车里的人在说什么,傅铮偏头,低低垂下眼眸。
梅茹只看到他的半张脸,清冷而又淡漠。
梅茹阖上帘子。
提笔蘸了蘸墨,她动作一顿,又悄悄掀开帘子。
应该是已经说完话,就见傅铮自顾驱马往前去了。天高地远间,这人身影总是孤零零的一个,远而又远,料峭如高高的绝壁,没人能靠近。一旦靠近,就如她那样,摔得粉身碎骨。
收回视线,梅茹定了定心神,这才落笔。
她很清楚,傅铮和二姐姐今生如果没有缘分,他心里没有了喜欢的人,没有了牵挂,就一定会娶周素卿的,哪怕这人亲口说过,他心里没有周素卿。傅铮心思那么深,那么沉,要对付一个周素卿,简直是手到擒来。
怔楞片刻,梅茹只觉得可惜。她一丁点都不喜欢周素卿,真不想看到这人得逞!
蓦地,不知想到什么,梅茹又幽幽叹了一声。
孟蕴兰好奇:“循循你叹什么气啊?”
梅茹笑了笑,没说话。
回京已是暮秋,而周素卿的芳辰在冬节,离现在还有好几个月,可知道苗头的人都在隐隐翘首以待,就等着看燕王殿下和周素卿的婚事尘埃落定。这事儿一旦定下来,也是一桩美谈啊。
梅茹没再放在心上,她只日日去平阳先生那儿。
延昌帝果然命人将鸿胪寺房里的那几大摞西域的送到平阳先生府上。
那些卷已经泛黄,旧的不能再旧了,一翻全是灰,呛的人直咳嗽!
平阳先生不悦:“这皇帝还真拿咱们师徒二人当苦力使唤。”这么几大摞的要译过来,实在是件费神又费心的事。平阳先生身子虚弱,每日也就指点梅茹一个时辰,这些她更是懒得多看一眼。于是乎,通通变成了梅茹的事儿。
西域的事情梅茹几乎是一知半解,她弄不明白,或是问平阳先生,或是去鸿胪寺——这是延昌帝允许的。
杜老太太原本最反对此事,她根本不喜梅茹小小年纪就在外面做这些,但听到是皇帝允许的,也只能勉强答应下来,又告诫梅茹许多。
梅茹不得不越发小心谨慎。
偏偏傅钊知道她偶尔会去鸿胪寺,便经常出宫在鸿胪寺等梅茹,还晃着手里的油纸包,得意道:“景云楼最新有个酱鸭子不错,顺便带一只给你。”又或者道:“这是宫里的百合酥,特别好吃。”
见完梅茹,傅钊通常还要去燕王府里坐坐。
傅铮见到他,总是淡淡的问:“十一弟又出宫?”
“给循循送吃的。”傅钊坦然道。
傅铮冷冷一笑,道:“你没什么正事儿了?”
傅钊挠头:“七哥,我哪有什么正事可做?”他们这些皇子闲散最好,如果锋芒太露,最容易惹祸上身。
安静少顷,傅铮望着跟前的十一弟,沉声道:“十一弟,你不是在意梅三姑娘受伤的事么?”傅钊一怔,点了点头。傅铮缓缓道:“如今还有一半的仇在跟前,咱们暂时动不了。只是,你自己若是不在意,不想法子,她便有可能是那个人的。”
顿了顿,傅铮叹道:“我总不能一直替你和她谋划。”
傅钊脸一红,赧然道:“七哥,你在说什么?”
傅铮垂眸,难得轻轻一笑,眉眼温温柔柔:“我还看错了不成?”
傅钊脸越发红了。好半晌,他才支支吾吾的说:“七哥,我是觉得循循挺好的,我跟她一起特别自在,特别高兴。”他说着又憨憨笑了笑。
傅铮仍低低垂眸,良久,才“嗯”了一声,嘴角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