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茹支着耳朵听了小半晌,外面动静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越来越大,连巡逻侍卫都被惊动,像是抓住了什么人,吵吵嚷嚷。

梅茹睡不着,她推了推傅铮:“殿下。”

傅铮睁开惺忪的眸子,“怎么了?”他问。这人话里裹着睡意,难得软绵绵的,像块蒸熟了枣糕,糯软香甜,让人好想咬上一口。

梅茹忽然有点饿,她道:“好像是周良媛死了。”

傅铮沉色听了一会儿,摸了摸梅茹的头发,他什么都没说,只道:“睡吧。”这人脸上丝毫不见意外,更没有丁点诧异,梅茹望着他怔了怔,下意识道:“是你安排的?”

“不是。”傅铮摇头。顿了顿,他面色平静道:“是皇后。”

梅茹又是一怔。这人言语间实在太过淡漠,好像他早就知道似的。梅茹满心狐疑。傅铮解释道:“今日周素卿失言供出太子,皇后护子心切,必会起杀心。”听了会儿帐外的动静,他又道:“现在如此喧闹,定是皇后安排的人在动手时露了踪迹,和咱们无关。”

真的与这人无关么?

梅茹仍定定看着他。

她越思量,越觉得可怕,傅铮只不过安排香茗说了那句话,演了那场戏,然后就勾出周素卿自露马脚,周素卿情急之下便供出太子,皇后护子心切,自然而然起了杀人灭口之心,现在恰好被捉个正着,如此一来,贺太傅定会与太子一派有嫌隙,太子的龌龊事说不定还会曝露,更说不定皇帝一气之下就……

这环环相扣,真的和傅铮无关么?

梅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她还是盯着他。暗夜里,傅铮卸去平日的凌厉与狠绝,只是他自己而已,面容淡然。可是,谁都看不透这个人,包括她。梅茹头有些疼。她最不会算计,性子直得不能再直,偏偏面前这人每一步都在算计,不知他是不是也曾算计过自己。如此一想,梅茹就觉得浑身发凉。

像是看穿了她的害怕,傅铮心下一滞。很快,他摸了摸梅茹的头发,说:“阿茹,这世间我唯一不会骗的,就是你。”

见梅茹还是怯怯的,傅铮亲她,用尽了温柔。

他说:“我就是为你死,我也愿意。”

梅茹的手正好扶在他的肩膀上,他为她受的伤还在,他这次还风尘仆仆地赶过来……想到他为自己做的种种,梅茹眼圈儿有点红,她心软了软,阖上眼,任由傅铮亲自己。

男人的身子贴着她,那股热意也贴着她,她被他亲的眼底满是春.潮,水汪汪的,就是夜里会吃人的妖精。

傅铮真想被她吃掉。

……

翌日梳妆时,梅茹才从意婵那儿得知昨夜究竟发生何事。

原来,皇后昨夜安排侍卫去杀周素卿。那人快要得手时,不知怎的恰好被巡逻侍卫撞个正着,这下可不得了了!

贺太傅最心疼这个自幼丧母的外甥女,如今撕破脸闹到皇帝跟前,延昌帝自然震怒。为了安抚贺太傅,延昌帝亲自审问此事。

作为当事人,梅茹被传召过去。

皇后、太子妃诸人皆在,而周素卿亦被带上来。见到此人,梅茹微微有些惊讶。这人昨夜命大没有死成,粉嫩纤细的脖颈上被勒出一道红痕,很深。稍稍一动,整个脑袋像是要断掉似的,有点渗人。

对于此人,梅茹没有丁点同情,这会儿只冷眼看戏。

李皇后攥在手中的绢帕倒是紧了一紧,她心里暗暗后悔。昨夜她真应该听宋玉的,沉住气就好了,哪像现在闹得一发不可收拾!李皇后蹙了蹙眉,暗骂,也是那帮蠢货没用!

她看着周素卿,心里惴惴不安。

果然,周素卿一跪下就不住磕头:“求皇上做主!求皇上做主!”因为被勒得太久,这人嗓子彻底毁了,喑哑难听,好像一个破风箱,李皇后蹙眉。只听周素卿断断续续讲述昨夜被勒一事,说到痛苦之处,又仰头将那圈勒痕露出来。

延昌帝沉着脸,不悦地拂了拂李皇后。

皇后见状亦不甘示弱,示弱抹泪道:“皇上,是这贱婢自己心术不正,做错事污蔑燕王妃,被臣妾揪出来,如今还要污蔑臣妾!”

周素卿怒不可遏,她这回是彻底撕破了脸,一股脑脱口而出道:“皇上!皇上!分明是太子瞧上了燕王妃,所以才怂恿我,我不过是按着太子的吩咐……”

听她将太子抖落出来,皇后吓得面色惨白。她最怕这事!李皇后忙起身呵斥道:“你胡说什么?快去给本宫撕烂她的嘴!”

延昌帝亦是眉头紧蹙,“什么东西?”他面色铁青的训斥。

周素卿急道:“我说得皆是实话。那天夜里太子还威胁燕王妃,要燕王妃委身于他……”

这种污言秽语听得延昌帝拍案而起!他厉声问梅茹:“可是真的?”

看了这么久的戏,终于轮到梅茹了。梅茹已经厌烦透了太子,借着周素卿的口,她眼圈一红,跪下悲愤道:“父皇,那日夜里太子确实来威胁儿臣,还拿儿臣的爹爹来要挟。只因此事实在难以启齿,所以儿臣并没有说出口,没想到翌日母后不知怎的就认定是儿臣勾引太子……”

太子本就有劣迹斑斑的前科,延昌帝越听越气,胸膛急剧欺负,他召太子速速过来。

形shì陡转急下,李皇后恨得牙痒痒,只怨自己没有及时弄死这两个贱.货,现在一桩接着一桩,简直是灭顶之灾!她并不想牵扯进太子,于是跪下哭道:“陛xià!陛xià!都是臣妾糊涂,都是臣妾教导无方,陛xià,念在你我夫妻这么多年,还请陛xià多多开恩,铭儿他也是一时糊涂……”

“一时糊涂?”延昌帝厌恶道,“他都犯了多少错?朕还要忍到何时?如今还罔顾伦常,竟做出此等禽.兽之事!”

李皇后忙磕头哭道:“是臣妾的错,都是臣妾的错,求陛xià莫要怪罪铭儿。”她又哭道:“陛xià,若是要怪就怪臣妾教子无方,臣妾愿一死求陛xià开恩呐。”

太子已知不妙,他脑子里转了一转,进来时就是跪着的,膝行到延昌帝跟前,不住磕头道:“父皇,父皇,儿臣确实是鬼迷心窍,还请父皇明察,儿臣也不知自己怎会做出这种事,定是被人魇住了!”

“通通闭嘴!”延昌帝冷冷拂袖。这种丑事他真是丁点不想再听到,若是传出去,真是要丢死人了!

皇帝吼完,整个帐中通通安静下来,只剩小声抽噎。

延昌帝冷眼看着底下不成器的太子。这是他最疼的一个儿子,可惜尽做糊涂事!与后宫私通,好大喜功,下手狠辣,如今还罔顾伦常,觊觎弟媳……拧着眉,延昌帝沉沉叹了一声,悲戚道:“铭儿你不诸君臣大义,不念手足之情,朕包容其二十多年,不但不改悔,反而愈演愈烈,实难承祖宗宏业,即日起废去太子之位,拖下去,由老三看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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