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洄托着腮,在牢里听了一天的闲言碎语,说的最多就是鼎鼎大名的南穹神官水月使被他们的尊上吓晕了,还有一阵阵的嘲笑。
褚洄好想澄清,不是吓晕,而是身体消耗过大才晕的,不能因为自己不争气,就毁了水月使的一世英名。
褚洄苏醒后发现自己在牢里,背靠墙壁,一道固若金汤的封印困住她。
褚洄试着用指尖轻触封印,有股毒火钻心般的灼痛,她盘腿坐下来,普通牢狱的铜墙铁门她都闯不出去,简直多此一举。
褚洄把从出现异象到现在细细地回想了一遍,猜测自己是无意间触碰到禁制,引起了时空穿越,可她只是好奇琵琶无弦,随之就天昏地暗,眼中所见的漫天神像连同巨大山体全部化为乌有。她也明明记得考古队是跟她一同进来的,怎么后来都不见了踪迹,不知他们有没有穿越过来,而且她不会无缘无故做那样离奇古怪的梦,与壁画所绘如此相似。那间密室的昼夜颠倒更是蹊跷,月晷、星阵到底暗藏了什么玄机,她最后坠入水中,做了个梦,梦里的女子就是水月使吗?这又是什么地方?真是见了鬼了!
褚洄的肚子连叫两声,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了,她又渴又饿,牢狱黑黢黢的,四周全是冰冷的石壁,正犯困时有人进来了。
褚洄抬眼,不是那个魔头,男人一头幽蓝的长发,简简单单地用发带束起低马尾,左耳带着流苏银饰,脸上也有特殊的纹青,他身穿靛色的对襟长袍,声音清泠:“水月使,好久不见!”
男人比划两下施法的手势,困住褚洄的封印便打开了,他身后的魔兵随即过来要给褚洄铐上枷锁,被男人只手拦下,“不用!都退下。”他又对褚洄说:“尊上要见你,请随我来。”
褚洄走出牢狱,天际出现一面红金色的圆镜,尽销云雾,这是一座山城,俯瞰下去,千里麦色。她来到古典气派的殿宇前,朝霞映照在山巅上,阳光赫赫,犹如一幅色彩瑰丽的画卷,别样浓烈。
褚洄觉得这个蓝头发好像不是那么难以接近,鼓起勇气上前道:“你说的尊上是谁啊?”
男人被问得一愣:“钟离絮。”褚洄又问:“那你呢?”
蓝头发的表情明显有些惊讶,迟了片刻道出:“古川。”
褚洄被带到宫殿,内外反差极大,殿内宽阔,光亮暗淡,孤零零的王座在上,青铜建筑凝重雄奇,整座大殿透着肃穆、森冷。
殿中央跪了一排人,他们身穿南穹士兵的军服,头顶悬着魔兵的砍刀。
前面背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鸦青色的长服伏地,玄纹金绣繁丽,他的银发如瀑垂下,只用银簪挽上去两鬓,古川向他恭敬行礼,“尊上,人带来了。”
男人转过身,是他,褚洄觉得这个魔头换了发型和衣服,看上去顺眼多了。
跪在地上的南穹士兵见到褚洄,像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泪水盈眶:“水月大人!”
褚洄将视线转向南穹士兵,他们不断挣扎,胳膊被麻绳捆绑的地方都勒出了血痕,其中一人想要站起来,却被身后的魔兵一脚踩在地面,尽情凌辱,褚洄看着心里面不好受,忽然钟离絮幽幽开口:“没想到有一天水月使也会落到我手上,还真是让本座意外啊!”
褚洄没有理会。
钟离絮眼神变得凶狠,“你看看,这些人都是你的麾下,和你一样,都是我凤鸣山的阶下囚,你知道战俘的下场是什么吗?”他顿了下,言语尖锐:“凌迟削骨,悬尸城头。”
褚洄稍稍一怔,极刑处死,这个人是有多恨南穹人啊,话说回来,若这魔头真想杀她,又何必把她带到此处多费口舌,直接处置了便是,所以他并不想要她的命,这就有了谈判的条件。
褚洄内心很慌,却表现得镇定自若、无所畏惧:“直说吧,你想如何?”
钟离絮嘴角微勾:“你总是能看透我的心思,可我却看不懂你。”
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好像汇聚了他们之间所有的故事,有恩情,有仇怨。
钟离絮冷冷道:“我可以放过他们,只要你跪下来求我。”
褚洄这下明白了,钟离絮无非是想当着南穹士兵的面羞辱她,叫她难堪,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自乱阵脚。
南穹士兵见褚洄动摇了,都奋力挣脱,情绪激动,想要跟魔头拼了,一人义愤大喊:“水月使,士可杀不可辱,就算被凌迟削骨,也绝不能向这个恶人低头啊!”
钟离絮不屑:“动手。”褚洄喝止:“不要!”
一刀下去,身躯倒下,少年在他最美好的年华被草草结束了生命,褚洄错愕、骇然,人血溅到她的衣服上。
钟离絮又发号施令:“全杀了!”
屠刀落下之际,褚洄一脑门冲上去,挡在士兵的身前,钟离絮及时挥袖,整把刀瞬间焚烧成烬,褚洄浑身冷汗淋漓,双耳充斥着巨大的心跳声,差一点她就要血溅当场了。
钟离絮神色大变,心中所想:“她本可以用神力,为什么要舍身去挡,又在搞什么名堂?”
褚洄定了定心神,看了一眼血泊里死不瞑目的士兵,在生命面前尊严不值一提,佛家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况且是这么多条人命。
褚洄连忙起身,扑跪在钟离絮的面前,钟离絮下意识去扶。
褚洄装出样子卑微,求他手下留情,此时的钟离絮心乱如麻,收回刚刚伸出的手。一旁的古川同样诧异不已,褚洄的举动让两人都很意外,古川悄悄将目光转向钟离絮,只见他的脸色极其难看。
钟离絮蹲下身,捏住褚洄细腻的颈部,捉摸不透的眼神直视着她,褚洄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钟离絮耍赖道:“若我不肯了呢!”
褚洄被掐着脖子,说话有些艰难:“你想反悔!”钟离絮挑动了下浓眉,“那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