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不破睁开眼睛的时候,晨曦的光头正透过窗柩漫射进来,有些许晃眼,但他就这样呆愣愣地盯着日光中的浮尘,飘来又飘去。
好像是做了一场醒不来的梦,有时候是美梦,有时候是噩梦。梦里头的那些人来来去去,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天地间独自行走,无所归,也无所去,就跟这光尘一般。
或许他本就该这样的,一个人来到这世间,一个人离开这世间。
但是老天不允许,硬是要让他体会体会这人世间的酸甜苦辣,而那短暂的恍若虚幻的温暖与快乐,却成为他心底磨灭不了的刻痕,忘不了放不下,再也不能赤条条来,赤条条去。
“吱呀”一声。
门被推开,打断了檀不破叩问自己心扉的思绪。
檀不破捂着胸口费力地拧转了脑袋,一抹生机盎然的碧绿长裙映入眼帘,像是春日里的柳枝条,晃悠晃悠的,愣是让这静止的房间生动了起来。
“御天丝绞成的缎子,金银绣线技法,保温透气不失美感。”檀不破目光微微上移,露出浅笑,“久不见大人,大人还是那么地……清丽。”
“我以为你想说的是富丽。”
华无恙放下手中的托盘,顺势坐了下来,看着檀不破说道:“既然已经醒了,就自己过来喝药吧。”
“居然劳大人亲自照看,我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
檀不破龇着牙从床上起了身,发现虽然浑身无力但是伤口已经好了大半,一喜之下原地蹦了蹦,才脚步轻松地走到了桌边坐下。
“大人您使得什么灵丹妙药,我以为这次就算不丢个胳膊少个腿,那也得元气大伤,少不得躺个一年半年的。”
檀不破见托盘上有两碗药,全然一样没有区别,随意挑了一碗一饮而尽。
“哦?你怎知不是躺了月余才醒的呢。”
华无恙看着檀不破,满眼的戏谑。
“大人您穿的是春装,若是穿个袄子袍子的,我还真得慌上一慌。”檀不破说着将空了的碗朝向华无恙,瞥了眼另一碗药问道:“这药甜甜的还挺好喝,大人我可以再喝一碗吗?”
华无恙撑着下巴随意地说道:“你家小森多大支,你不清楚吗?就这些了。”
檀不破把碗放回了托盘上,也托着下巴与华无恙面对面,说道:“醒来的第一时间我便确认过,他在这呢。”
檀不破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更何况,小森的味道是苦的,哪有这么甜。”
“你,吃过?”华无恙皱了皱眉。
“呃,小时候不小心喝过他的洗澡水,算吗?”檀不破认真回答。
华无恙嫌弃地往后一仰,拉开了与檀不破的距离。
檀不破也收起了嬉笑的神色,坐直了身子。
“不过还是要感谢大人关键时候出手,不然恐怕我已丧命,今日今时也没法与大人在这里谈笑了。”
“哦,你怎么确定是我出手救的你们?”华无恙抬眼看过去,带着一丝审视。
檀不破扯了扯嘴角。
“可以说是在弥留之际,突然看到从天而降的神祗,为我挡住了来自朱厌的伤害,那伟岸的背影令我见之难忘。”
“世上的神祗大多都爱装模作样,每当他们口中说着崇高的理念,做着堪称伟大的举动时,往往就有更大的企图藏在其中。”
华无恙说这话时,眼里的戏谑之意更盛,看在檀不破眼中,更像是一句隐晦的警告。
“不是刚刚还在说小师妹是怎么把我们救出来的吗,怎么突然就开始神祗了?这世上若是有神祗,就该再划条线,人是人妖是妖界限分明地活着多好,省得这天天人杀妖妖杀人的。”
一句感慨从房间最里面的床上飘了过来。
顾西城不知道何时醒来的,此时还平平地躺在床上,甚至眼睛都没睁开。
不过这句话听在檀不破耳中不亚于石破天惊。
“师,师妹?!”
檀不破看了看华无恙,又望了望顾西城。
“对,就是那个我送了好多香膏居然一瓶都不爱搁屋中发霉的,师妹。”
顾西城闭着眼又吐出一连串的词。
“你居然不知道他的身份?我还奇怪,你这么不想同除妖盟接触,竟能同我三师兄一道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