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胡袍所言,疯了的小厮叫佘明,原先是胡府比较得脸的下人,懂分寸会说话,每次去别院请胡裘的活计都是由他包揽。
之前佘明在前院偏房内独自居住,随时等候胡苗四、桑婉娘的差遣。如今作为案发现场的第一见证者,为安全起见,被安置到了后院幽静之处疗养。
绕过回字形的长廊,穿过桑树成荫的花园,场景一下子荒芜起来,黄泥糊的墙潦草地围在四周,偶有几株枯树,在春天仍旧死气沉沉。
如果不是胡袍再三强调他们还在胡府,檀不破会以为他们又绕到了其他的什么别院中。
看上去原先已有半人高的杂草,倒伏在地上,遍布着凌乱的脚印。
檀不破一边拿木棍挑开挡路的乱草,一边问起了桑婉娘身体状况,“刚刚胡老爷如此着急,不知胡夫人现在可好转了些?”
胡袍愣怔了一瞬,便开始止不住叹气。
檀不破微微拧眉,“我看胡老爷如此爱重夫人,必会延请名医诊治。”
胡袍忍不住一哂。
那一闪而过的表情被眼尖的檀不破给捕捉到了。
再定晴一看,胡袍仍是遗憾的神情。
“伯母失怙失恃独自流落到我们这天遒坑来,伯父救了她,还为她种了一院子的桑树。他们二人鹣鲽情深,无奈伯母此前病重体弱,只得一子,如今独子已去,旧疾复发,恐怕难捱。”
“我倒是略通些医术,若是有需要,可一试。”檀不破试探着说道。
胡袍感激一笑,却不接话。
檀不破不再多言,偏头对走在最后的华无恙眨眨眼,后者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见了。
手上被软软地捏了两下,檀不破低头见小森疯狂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几乎扇出风来。
檀不破回握手掌,示意他回头再说。
……
几人踩着地上的杂草又走了一段路,才出现了几间同样也是用黄泥糊成的小屋子。
所谓的幽静之处比之胡裘的别院更加名副其实,甚至让檀不破生出一种大隐隐于市的错觉。
只有其中一间小屋子门上锃亮的锁和粗壮的链条提醒着众人,这就是佘明疗养的地方。
才刚刚走到门口,几人就听到了小厮佘明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恍若一只被撵着追打的公鸡,凄厉惶恐又刺耳。
胡袍皱着眉退后了两步,却被尖锐的物体抵住了后背,一股寒意直窜脑门。刚才一路檀不破与他说东道西,几乎让他快要忘了自己是被挟持而来的。
胡袍回头,华无恙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开门。”
胡袍擦了擦额头,眼神瞟着云销刺的刺尖,慢吞吞地说道:“大伯说了没有他的允许,任何人不能接触佘明。所以,还是等大伯来了,再开门吧。”
“开门,不要让我说第三遍。”华无恙将刺尖递进了一分。
刺尖似乎扎到了背部,胡袍脸色有些不好,讲话依旧温吞,“我没有钥匙。”
“门开了!”稚嫩童声响起同时,伴随着锁链落地的清脆声。
“什么?!”刚还细声细语的胡袍发出了佘明一般的尖叫声。
华无恙从他身边走过,直接来到门前,看着一脸雀跃的小森,和随手将小木枝扔一边的檀不破,由衷赞叹道,“手艺不错。”
檀不破看着她波澜不惊的表情,一时拿不准这是感慨还是嘲讽。不着痕迹往后一瞥,凑近华无恙。
“你用云销刺不是开得更快,为什么一定要让胡袍来?”
“杀鸡焉用牛刀。”华无恙划过一丝笑意,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是不是在骂我?”檀不破抱着木棍拦在门前,问胡家胡伟。
当然,檀不破没有得到回答。
胡家胡伟只是又朝外并排站着,像门神一样堵在了门口,将现在唯一在门外的胡袍挡在了外面。
檀不破乐了,小声道了句“感谢”,轻轻带上门。
屋子里,小森正一脸崇拜地看着华无恙抓小鸡似的把到处乱窜的佘明给逼到了角落。
小森一看到檀不破过来,立马飞奔过去。
“阿破阿破,刚刚那个大胖子说谎!”
檀不破对胡袍有所隐瞒这事毫不意外,倒是对小森能够察觉这事感到万分惊喜。
自家孩子终于长大了啊!
“说说,你看出了什么?”檀不破问道。
小森小手一叉腰,“那个大胖子在心虚。”
“哦?”檀不破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小森下巴一扬,“就跟我偷吃了点心不想让师父知道时候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