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轩辕望迷惑的神情中,君如月缓缓讲述起了她的过往。

二十年前,刚刚成为家主的君天苍的经营方法过于激进,一夜之间将君府全幅身家都赔在了生意场上,甚至还欠下大量外债。无力偿还巨额债务的君天苍不愿让一家人全部成为别家的奴仆,于是他做出了一个抉择。

以一人,换取全家平安。

当时,七星帝卫出现空缺,在全五州帝国范围内招募根骨优秀的幼儿进行测试。通过测试的孩子会成为七星帝卫的候补,其家族会得到一大笔钱,而这笔钱,足以让君家还清外债之余,还剩下些东山再起的资本。

走投无路的君天苍带着年幼的君焚阳和君如月参与了皇族的测试,测试的结果是两个孩子都符合皇族的要求。君天苍一边喜不自胜,另一边却又为牺牲哪个孩子犯了难。

他很清楚,皇族给出的这一大笔钱,实际上就是买断了这个孩子。从此以后,被送走的孩子将再也不会和自己的家族有联系,他们会成为皇族最忠实的奴仆,皇族的荣耀和安危,甚至要凌驾于他们的身家性命之上。

一番考量之后,他留下了长子传承香火,而女儿,则成了挽救家族命运的牺牲品。

年幼的君如月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他跟着皇族的使者去到帝城,开始了无间地狱一般的童年。

七星帝卫看上去很风光,但在皇族眼中不过是消耗品罢了。死去的七星帝卫需要立刻有人补充空缺,所以皇族根本没有耐心等待他们一点点成长。他们利用古老的禁忌秘法与药物来拔苗助长,让候补帝卫们在很年轻的时候就有了通神境高阶的修为和战力。

而代价,则是这些孩子的身体被侵蚀,年寿难永,平均活不过三十岁。

在严重缩短寿命的同时,这些孩子在秘法和药物的作用下也要忍受极大的痛苦。君如月自记事以来,几乎每一天都在忍受着令她无限接近崩溃的痛苦折磨,直到她十六岁那一年。

十六岁的轩辕望成就半神,万古无二,震惊天下,而却鲜少有人知道,十六岁的君如月,也是通神境第九阶的强者了。那一年,她的前一任玉衡帝卫死亡,作为候补之一的她凭借修为的优势,成为了云氏皇族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七星帝卫。

正式的七星帝卫关乎皇家颜面,不能每天看起来病殃殃的,并且他们修为已经足够,便不必再受那秘法和药物的摧残。君如月以为自己的噩梦终于结束了,可更多令她难以理解的事情却发生了。

她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在东州轩辕城之外,围杀轩辕煌!

君如月从小就受到忠于皇族的洗脑式教育,所以起初对这命令并没有感到太过奇怪。但她也偷偷读过很多,上记载的轩辕氏屡屡在天下大乱时挺身而出,护佑一方百姓,她要执行的任务,竟然是杀这样的人。

她感到迷惑。

所以,在轩辕煌死后,她才有了那一夜在屋顶上与天璇的对话,也正是那时候,她逐渐明白了自己的生命并不属于任何人,不属于皇族、不属于君家,似乎应当属于她自己。

她本想和天璇问很多事情,但帝城之外,灵力风暴之中,那个和她一样年轻,却更加天赋横溢,更加强大的少年如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撕碎了几乎所有她熟悉的人!

“活下去。”天璇最后的话彻底唤醒了君如月的自我意识,那一刻她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她想要活下去,也想要自己的天璇姐姐活下去。

只是那白发银瞳的少年根本就没半点留手的意思,剑气纵横之下,天璇香消玉殒。君如月在明白了要什么的同时,也明白了求不得的悲哀。

她关于那件事最后的记忆,就是一双冰冷肃杀的银色眼眸,和四柄无物不破的黑色利刃。

醒来的君如月已经身处五州学宫中,诸葛枫的房间。老宫主赶到战场时,轩辕望早已被神秘老者救走,云千曜也去闭关疗伤,在那片如修罗地狱的战场之中,他只找到了一息尚存的君如月。

被轩辕望重创的少女经脉尽断,一身修为荡然无存,性命也是危在旦夕。诸葛枫见这孩子实在年轻,动了恻隐之心,以神鬼七绝针中的鬼针法救下君如月性命。悉心调养之下,经脉也尽数恢复,只是修为却一时间回不来。

醒来后的君如月与诸葛枫交流了很多,在少女期盼的眼神中,诸葛枫同意收她为徒,将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有之前的根基打底,君如月很快便恢复了修为。

之前轩辕望对她的重伤,毁了她一身修为,而诸葛枫的救治,又让她完全恢复,一番大破大立之下,曾经的秘法、药物对她的损伤竟完全消失,她也成功破了半神之境。超越自身极限的她在师父的陪伴下回到了君家,看到了病入膏肓的君天苍、玩世不恭的君焚阳,以及自己的幼妹,君织星。

她本想报复,可看到君织星天真无邪的眼睛,她终究还是心软了。她不愿让年幼的妹妹经历一遍自己经历过的痛苦,于是以一人之力,撑起了几近倾覆的君府。

“说起来,你我各有不幸之处,但都因云氏皇族而起。”君如月叹了口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以为呢?”

“深以为然。”轩辕望点点头。因为对云千曜的仇恨,二人很容易便互相理解。

轩辕望刚要答应君如月的第二个条件,可寒玉玄针却又进入了备战状态。他望向君如月,看到的是对方极为认真的神情。

“有始有终吧。”君如月正色道。

轩辕望不再怠慢,他将多出的无形飞星收起,只留左手一柄长剑。天之剑意的审判之威缓缓释放,与君如月愈加强悍暴乱的灵力分庭抗礼。

寒玉玄针在君如月的灵力控制下,锁定了轩辕望的心脏。雷光闪烁着,发出一阵阵噼啪声。在君如月的气势上升到顶点后,七针从不同的方向同时暴射而出,冲向一点。

神绝针·归一。将全部杀伤力集中在一点的招式,其核心目的,便是最大化单点杀伤力,一击破敌!

君如月本以为轩辕望会以更暴烈的攻击来化解自己的攻势,可她没想到,面对自己石破天惊的一击,修为明显高于她的轩辕望竟然后退了。

“想要避开么?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君如月暗道。

七枚寒玉玄针没有刺向空处,而是猛然扭转方向,攻向轩辕望的落点。七针聚合在一起,杀伤力明显要比不同方向刺来的要强悍更多。轩辕望若是有本事将七枚针逐一击破,君如月自是无话可说,可他非要闪避这么一下,让这一击的威力成功叠加,那君如月便自信,就算不能取胜,也非得让他轩辕望出点丑不可!

面对威力增加后的攻击,轩辕望反而不闪了。天之剑意的威能瞬间拔高,手中长剑以一往无前的姿态猛然刺出,剑尖与针尖对撞,风元素剑气与雷霆角力,一时间竟僵持在原地。

“就……这么简单?!”君如月大惊。

‘归一’的力量逐渐减弱,轩辕望这一剑的剑势也缓缓消耗着,七枚飞针尽数落地的一刻,天之剑意的威能也完全耗尽,一切变得十分平静,没有半分多余的力量逸散出去。

诸葛枫微笑着走向前,对自己的徒儿道:“月儿,看明白他这一剑的门道了吗?”

君如月点点头:“故意等待我的攻击完全聚合,然后以完全相同的力道抵消我的攻击。若不是对自己的力量有绝对的自信,绝对不会有人选择这般方法的。”

轩辕望拱手道:“君小姐谬赞了。不是我故意等你的攻击聚合,而是我没法很轻松的连续击破七个方向的攻击,所以才选择等待。若是你我修为相当,我是断然不能用这般方式接招的。”

“以你的修为,能够破我招不难,但能以这种方法抵消我的攻击,这般控制力,我是远远不如的。”君如月道,“这也是天生的?”

轩辕望瞟了一眼萧遥,眼神颇有几分幽怨。他道:“如果有一个你完全打不过的人天天追着你揍,用不了几个月就能练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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