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街角
黑暗汹涌而至，四面八方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光。
巡逻队伍举着电筒有序的前进着，对路边躺着的无家可归者视若无睹。
他们躺在这条看不见任何垃圾的干净道路上，就像一块块无法擦去的污渍。
无家可归者们纷纷抬起头，眼神黯淡的看着那群衣着笔挺的巡逻队员，试图能够得到一些好处。
这样的场面，巡逻队员们早已经习以为常，他们皱起眉头，默默的远离了那群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家伙，如果晚上找不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这群人能够活下来的概率微乎其微。
目送着巡逻队离去，无家可归者们默默的低下了脑袋，他们实在是太饿了，绝望就如火焰一般疯狂的灼烧着他们的五脏六腑，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奢侈。
“你们不得好死！”拥挤在墙角的人群中有声音传出，这道声音不断地念叨着这句话，似乎这么做能够安慰自己。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街道的尽头。
来人身材高挺，鼻梁笔直，双眼明亮有神，就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这样的人和这个黑暗阴冷的环境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沈墨炎穿着最普通的校服，一步步往前走着，视线微不可查的扫过街边那些无家可归的可怜人，默默的叹了口气。
听见脚步声，坐在地上的众人都下意识的抬起头，视线随着他而移动，就像是一群跟随太阳移动的向日葵，只不过这些向日葵早已经褪去了金光闪闪的颜色，变得一片漆黑，质地干燥又僵硬，就像是一支支失去了所有水分的干花。
青月外城区，常驻登记在册人口超过五百万，最初人数堪堪过百万，随着人数的不断增加，外城区的范围不断地扩大，城墙已经往外扩展了好几次。
每当扩展外城墙的时候，中心城区的范围也会随之扩大，如果你恰巧拥有那些土地的所有权，中心城区会给予一份丰厚的报酬，不过经过层层剥削，真正能发到所有者手里的屈指可数。
即使是再微不足道的一笔钱，对于穷惯了的外城居民来说都是无法忽视的巨款，不过这笔巨款并没有改善他们的生活，这些横七竖八躺在墙角的流浪汉们里面有很多都是曾经一夜暴富的幸运儿。
“真是幸运啊，我们怎么就没有轮到这样的好时候？”一个穿着脏兮兮羽绒服的流浪汉语气里满是抱怨，一边说着一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他满头白发，身材干瘦，脸上皱纹密布，就像干巴巴的树干。
“就算你有那样的机会，你觉得你能走进中心城，成为新人类吗？别异想天开了……”一个眼窝深陷的流浪汉表情木然的靠在冰冷坚硬的墙壁上，眼眸低垂，他的鬓角已经被染成了白色，脸上却没有什么皱纹，似乎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拥挤的街道上瞬间安静下来，流浪汉们想到了他们的未来，铺天盖地的恐惧和茫然无措的慌乱瞬间席卷了他们，很多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冰冷的液体顺着眼眶流下，刺得脸颊生疼。
“不用羡慕那个小子，等他过了十八岁，他也会成为和我们一样的人……”
流浪汉们羡慕的看着那道穿着校服的身影，想要取代对方的人数不胜数，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动手做点什么。
学生这个群体在外城区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他们也许没钱没权，但是只要他们没满十八岁，并且没有参加过高三结业考试，他们就有进入学校的资格，学习成绩格外优异的可以免费直接入学，学习成绩不好也可以交学费就读。
就算没法觉醒成为新人类，只要能在高三结业考试得到前十名的成绩，就能进入中心城，得到中心城的居住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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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温度变得越发的冷了，空气仿佛都要被冻住。
沈墨炎刚想要推开家门，一道人影却从黑暗处窜了出来，人未至声先到。
“小炎，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饭吃了没？”关兴昌哈着气，说话的时候上下牙齿都在打颤。
“我在学校复习，”沈墨炎朝着他点了点头，脸上却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他很清楚对方为什么会在这里等自己，对方的所作所为让他有些烦躁。
看见他推门想要进屋，关兴昌赶紧追了上去，面带笑容，语气讨好的开口道：“小炎，现在时间还不算晚，你能不能给施双补补课？她最近的学习成绩有些落后，我们夫妻俩都没什么化，根本也帮不上忙……”
关兴昌今年三十八岁，从他出生开始，就一直生活在外城，家里实在是太穷了，他的成绩又不够好，所以连上学的机会都没有。
他羡慕中心城里那些衣着光鲜的大人物，他羡慕那些人能够住在温暖舒适的大房间里，不用为明天的食物发愁，拥有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寿命……
他马上就要四十岁了，即将到达普通人寿命的极限，这是他唯一扼住命运喉咙的机会。
面对男人的苦苦哀求，沈墨炎的表情有些无奈。
“关叔，你知道今天几号了吗？”
“1号，”关兴昌愣了愣，很快回答道，他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他瞬间理解了沈墨炎到底想说些什么。
“还有3天，就是高三毕业考试的日子。我记得关施双的成绩在年级中等，应该是000名左右……”说到这里，沈墨炎有些欲言又止。
他并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小时候的记忆片段出现了大段大段的空白，就像有人刻意从他脑子里抹去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应该很重要，可是任凭他侥幸脑汁，却没有任何进展。
关兴昌的身体抖个不停，眼眶发红的看着他，粗糙的大手紧紧的抓住他的衣角，生怕他转身离开。
关兴昌艰难的咽了口唾沫，哑着嗓子开口道：“小炎，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施双是我们家唯一的指望，就算明天就要考试，那也还是有机会的，你说对不对？也许刚好复习到考试的题目，说不定施双的成绩就能一飞冲天……关叔求求你了，这时候也只有你能帮我了……”
说着说着，他的膝盖一软，马上就要跪下。
“两个小时。”
丢下这句话，沈墨炎转身进门，干脆利落的关上了门。
他站在窗户边，看着关兴昌朝着黑暗的房间方向连连鞠躬，身体因为寒冷而缩成了一团，弯腰驼背，整个人看起来又矮又小。
很快，关兴昌的身影就彻底被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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