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烈火光将天空映得发红。
尖叫与哭喊声惊醒了整个上梁城。
城楼上撞起了大钟,在宅院外看守的士兵听到钟声,立刻朝着起火的地方赶去。
一般火情是不会以大钟警示的,想来那些地方定是富商权贵之流所在。
大火烧得蹊跷,慕轻云示意两位弟子继续看守原地,能被选派参加问道大会的又岂是木讷之人,她们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见到他身边素未谋面的女子不免有些疑惑。
苏佩卿笑着抬手朝她们摆了摆,算是打个招呼,下一刻她目光就定住了。
“师弟你看。”
她轻轻碰了下慕轻云,那个方向扬了下头。
慕轻云顺着她目光看去,密密麻麻的黄钱白纸在夜空中纷飞。
不知何时,那个院子里悄无声息地立着一抹白影。
两名弟子因为苏佩卿,还在望着他们,慕轻云趁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随后向其中一人指了指房屋,示意她赶紧去禀报。那名弟子会意,依照长老吩咐她不敢御剑,连忙轻手轻脚地离开。
安排好另一名弟子后,他再次看向院里。
“那就是白无常么?”
白衣白靴,头顶高帽,手臂搭着长纸哭丧棒,像极了民间所说的无常阴差。
只是他站在房门前,天色昏暗又有房檐遮挡,无法看清他的长相,于黑暗中似喜似哀,阴恻恻的笑着。
他抬手一招,便微微听到那门上有什么东西发出了清脆声响,接着就缓缓打开了。
“御使真元开锁,难怪......”慕轻云顿时明了。
苏佩卿手指缠弄着头发,仰头略显鄙夷地一笑:“生死殿就是麻烦,穿的跟唱戏一样,行事处处都想彰显他们怪异。”
慕轻云看了她一眼,道:“听苏师姐语气,像是和生死殿有些过节似的。”
“道门和魔门何时没有过节?”她巧笑着贴近他,道:“看师弟这样子,想必也定是秉着除魔卫道的宗旨,一旦发现魔门便会立即为民除害的正气君子了。”
“该怎么说呢,纵然出身道门大派,我也只想做个避身事外的闲散懒人而已。若是遇到魔门之人,是杀是放也该视情况而定。正邪两道从古至今就互不相容,可历来道门弟子数以十万乃至百万计,真正对魔门心怀仇恨的又有几人呢,说到底不过是各自立场不同,争斗在所难免罢了。”
只见苏佩卿听得脸色渐沉,一双眸子凛冽如刀。
“哦?师弟可知你此言足以称得上是叛祖离宗了。魔门向来作恶多端、丧尽天良,师弟身为正道弟子,非但不以正道斩妖除魔的宗旨为己任,还想着避身事外,真叫人大失所望。”
“呃......”慕轻云这才想起她也是道门弟子,便解释道:“其实不知为何,与苏师姐相处总是感觉很轻松不用顾忌太多,所以就一时失言了。我观苏师姐言行举止应是个洒脱豁达之人,不像大多数道门弟子那般古板严谨,甚至还以为你我所见会略有相同呢。”
话刚说完,他便见苏佩卿目光移落,原来是那白无常出来了。
他手中提着一个孩童,身后房门又自行关闭锁起。
苏佩卿见他脚步下红光阵阵荡开,便道:“他准备离开了,苍鸾派长老此刻只怕是无暇顾及这边了。”
“这是为何?”慕轻云问道。
“每任黑白无常都是血缘至亲,自小悖伦理双修,从来都是形影不离,想必苍鸾派的人此时已被黑无常及其手下拖住了。啊,顺便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当今生死殿的黑白无常可不止只有一对。”
“不止一对?可是...
...”
慕轻云话未说完,只见一道红芒冲天而起直奔城外,他尚未做出反应,就被似乎早有准备的苏佩卿抓住手腕追去。
地面上,留下的那名弟子见他们二话不说就跟随而去,此时也不必隐藏,连忙御剑跟去。
苏佩卿带着慕轻云御真元而行,各门道法皆有不同。太崇门和苍鸾派以剑为主,法门自然是御剑飞行,而像苏佩卿是直接依靠真元凝形,此法比之御剑要灵活简便许多,只是更耗真元。
她周身流光环绕,脚下凝聚着轻纱似的漆黑雾浪。
雾浪中丝丝红光隐现,流动间汇聚成了一朵朵眨眼间又消散的妖艳红花虚影,与她黑衣上绣着的是一个模样。
这漆黑与血红的交织,竟会是如此瑰丽。
此刻,她在这夜幕里越发妖魅,也越发神秘。
黑雾一直压得很低,与红光保持着远远地距离,或许是心系那些孩子,眼下苏佩卿也顾不得会被白无常察觉。
“慕师兄!”
身后传来一声急呼,是那名女弟子全力追了上来。
慕轻云看了一眼苏佩卿,便朝她轻声喊道:“陈师妹,跟随白无常就先交给我们,你赶紧回去通报长老让她们抽身赶过来,一定不要弄错了方向!”
女弟子犹豫了下,便应道:“那慕师兄多加小心!”说完便向着来路折返而去。
苏佩卿与他并肩而立,见他脸色不好,便笑道:“师弟看起来好像有些不情愿的样子,此时怕是在心里责骂姐姐,不经同意就拉扯着你追来吧。”
“你们一个个怎么都喜欢给我找些麻烦事做呢......”
“魔门作恶自当要管,怎么能叫麻烦事呢?还请师弟慎言。”
见她总拿这些理由来压自己,慕轻云当下也不再开口,静静地望着远远那点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