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旦张嘴吃了一口汤药。
“三郎,我们能在那场易世革命中存活下来,有安金藏,胡言卓等人的一份功劳。朕继位之初,加封胡言卓为左武卫中郎将,安金藏为右武卫中郎将。时间过去那么久了,再给他们升一升吧!”
“是!予追赠胡言卓为左骁卫将军,爵韩国公;擢安金藏为右骁卫将军,爵代国公,把他们的名字刻在泰山、华山的石碑上,让天下人知晓!”
李旦心满意足地吃光了汤药。“等朕驾崩了,一定要记得,让他们配飨朕的庙廷!”
李隆基怔了一下,汤勺落在瓷盌里,撞击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父皇,您才五十五岁,正值壮年,还要陪我们很久呢!”
“那一天,迟早都会来的。”李旦平静地说道,“朕困了,再躺一会儿。”
说着,倒头便睡。
李隆基见他睡去了,把瓷盌递给高力士,和衣卧在榻边,也跟着沉沉地睡去。直到第二天辰时,才醒来。
高力士已为他准备好早膳。
见太上皇仍然睡着,李隆基轻手轻脚走到偏殿用膳。
用完早膳,高力士道:“陛下,今日一早,收到了越国公递上来的《乞归乡上表》。”
“他说了什么?”
高力士记性很好,过目不忘,开始背起了《乞归乡上表》。
“他说, ‘臣紫绶金章,人臣极贵。自非功高,带砺不可,锡其光宠。况道本希夷,无观视听。谬膺匪服,实玷国猷。伏愿陛下特赐余魂,得归丘墓,则物善遂性,天覆无涯。’”
“得归丘墓,则物善遂性,天覆无涯。尊师这是挂冠求去,归心如箭啊!”李隆基用绢帕擦了擦唇角。
字里行间,言词动人,可以看出叶法善天师思乡情切,但大唐新朝初立不久,根基不稳,李隆基还需要他在背后默默相助。
“陛下舍不得越国公离去……”
沉吟了很久,李隆基道:“力士,你给尊师下个批答。”
“如何批答?”
“省表具知。尊师羽仪碧落,梁栋玄门,迹虽系于人间,神自超于物累。方欲受三清之要,宣六气之和,资于予躬,助以为政。且光庆之义,众妙所存。江海之心,此期难允。即宜断表,深体予怀。”
“好!老奴即刻回复!”
《乞归乡上表》很快送回到了景龙观。
江海之心,此期难允。叶法善天师深知李隆基的难舍之情。
但姐姐的后事,非得亲自过问,才能对得起这一世的姐弟情深。李隆基的批答,让他陷入了棘手境地。
入夜,李隆基像往常一样,处理完国事,就往百福殿赶去。
走到半路,忽然停了下来。
对高力士说道:“下午,叶尊师以告假修坟,为先祖树碑立碣为由,又呈了一份《乞归乡修祖茔表》和《乞回授先父表》。力士,你说该如何批复?”
叶法善天师在《乞归乡修祖茔表》中说:
“臣前奉丝纶,赐归桑梓。既赍龙璧,备历山川。夙夜周章,恭承国命。比及乡里,时迫严寒。属数年失稔,百姓逃散,亲族馁馑,未辩情礼,欲树碑碣,私愿莫从。而碑石犹在苏州,未能得达乡里。臣焦心泣血,以日为岁。若此心不遂,死不瞑目。伏惟陛下覆焘亭育,昆蠹遂性,孝理之教,被及含生。臣皮骨空存,命均风烛。乞余喘未绝。所愿获申。一闻圣恩,九泉无恨。”
他还在《乞回授先父表》里,恳求李隆基将赐予的爵位,移赠给逝去的父亲叶慧明法师,以表至孝之心。
高力士略一思索,道:“告假修坟、树碑立碣,是越国公琢磨一下午后想出的借口。话说回来,他唯有一位姐姐,不回故土一趟,心中始终是难以放下的!”
“亲情,既是我们的盔甲,也是我们的软肋,谁都不例外啊!”李隆基举步往前走去。
高力士紧跟了上来。
“陛下向来推行孝治天下,太上皇病了,您夜夜衣不解带地侍奉榻前,亲自端茶送水;与兄弟在花萼相辉楼上促膝长谈,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贵为天子,而高高在上……”
“尊师的大孝之举,实在让予难以拒绝,就同意他回乡修坟的请求吧!记住,一定要写清楚,不许他致事离职!”
“是!老奴遵旨!”高力士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