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惠范垂首帖耳道。
“窦阁老,你亲自监造的金仙观和玉真观,工程进行得如何了?”
窦怀贞自饮一杯,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公主放心,两观大小建筑雄伟壮观,富丽堂皇,俨然是一座奢华的小宫殿。等到开春,种植一些名花奇草,点缀一些怪石奇山,再引山间清溪入观,整座道观就可活了。”
“要不是两位公主违律造观,惠范大师还在狱中呢?”太平公主得意地笑了笑,“窦阁老,怎么奢华,就怎么来吧!朝廷不缺这点银钱!”
李猷道:“今日是公主的寿辰,大家再来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
金仙观立在终南山子午峪,玉真观在周至楼观台以西的就峪口,两观相距较远。
此时,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一起,正兴致勃勃地参观金仙观十方堂。
金仙观建在子午峪玄都坛上,背倚子午峰,面临小溪。
山间刚刚下过一场大雪,漫山遍野,草木萧疏。
玉真公主边走边道:“姐姐,金仙观依山从水,借势成景,比玉真观更添几分幽静和灵气。五级阶地,三进院落,山门殿、金仙殿、十方堂、太清大殿,一路走来,气势堪比大明宫三清殿啊!”
“玉真观修得也不错。紫庆门、延生殿、修真堂、长寿斋、上清殿,每座大殿都极为奢华。”
“我们姐妹心慕仙缘,一心求道,终于有了自己的布道之处!”
“此事,还要好好感谢窦怀贞呢!”金仙公主道,“妹妹你看,他为我们准备的斋坛、旗幡及装饰之物,都非常的精致!”
顺着姐姐指引的方向,玉真公主向外望去。
十方堂前,建了一座三级斋坛,高约一丈二尺。
金莲华纂,紫金题榜,青丝周绕斋坛。东方青锦,南方丹锦,西方白锦,北方紫锦,中央黄锦为褥,设有龙须凤鬲等席。
金龙、金钮、金炉、金盂、金罄,厨盝笥藏,皆用名贵珠玉装饰。连香案、案椅都是紫檀打造,雕刻精美的翔鸳舞鹤。
一位女冠前来报告:“公主殿下,叶天师师徒正从子午峪外赶来。看样子,是要来我们金仙观的。”
姐妹俩心中一惊,急忙走到山门外迎接。
叶法善天师头戴斗笠,身穿青灰色宽袖交襟道袍,澄怀、石清牵着马匹,从崎岖的子午古道上慢慢走来。
金仙公主迎上前去,道了一个万福。
“尊师在南岳醮祭法事,沐露沾霜,回来又不辞劳苦,监造景云钟。山间雪后,十分阴冷湿滑,您不在景龙观休憩,怎么跑到终南山中来了?”
“山中藏着如此豪华的道观,为师应该过来参观参观!”
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听出师父话语的意思,心里不由得发怵起来。
澄怀和石清默默地看着她们。
“无上道、无上真,陛下在长安繁会之地的辅兴坊,为你们修建了金仙观和玉真观,为何还要占用民宅,在此大肆造观?”
“我们……”
“庄子言, ‘虚静恬淡寂漠无为者,万物之本也。’你们既入玄门,不要忘了道家抱朴含真、大道至简的初心!”
姐妹俩眉目低垂,大气都不敢出,聆听师父的训斥。
叶法善天师嫌景龙观太奢侈,有悖道家守静守朴、返朴归真的本真状态,特意上表,拆除了很多不必要的设施和点缀。
她们不顾公主身份,逼夺百姓田宅,违律造观,已然触动了尊师心中的道德底线。
“尊师一番话,让我们无地自容。当初,我们舍家请归玄门,是为刻苦修持,以求达到真人、真仙的上乘境界,却借了修真之名,行了龌龊之事。我们愿意赔偿这里的百姓,为他们另建家园。”
金仙公主意虚词钝,声音也轻了几分。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叶法善天师这才收起一脸的愤怒,“为师希望你们一清如水,一尘不染,不要走长宁公主和安乐公主的旧道,不要因为贪图安逸而败坏了大唐皇室的声誉!”
姐妹俩颔首称是,立刻下令,让窦怀贞暂停金仙观和玉真观剩余工事,重新规划,一切从简。
澄怀道:“修仙者,巢林一枝,就足够了。修行最好的场所,莫过于天地间。天道运行,天人合一,复如婴儿初生!”
金仙公主和玉真公主羞愧难当。
“尊师和师兄说得极是!三郎在朝中处境艰难,我们姐妹洁身自好,就是对他最大的支持!”
站在子午峪玄都坛上,寒凉刺骨的朔风,从深山长谷中逶迤而来,扑在叶法善天师的脸上,微微有些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