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街鼓声绝,开各处宫门;第二街鼓声绝,开各处殿门。
太平公主十分兴奋,催促惠范驾车入城。
重新回到这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心里有说不出的欢喜。她掀起马车上的竹笭,望着熟悉的一切。
晨光熹微,投在宽阔的朱雀大街上。
长安城似乎还未从睡梦中醒来。
没有胡麻粥铺的晨炊烟火,没有胡饼炉前的缕缕麦香,也没有熙熙攘攘早起的人群,连金吾卫禁军和街使也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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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旷的街道上,只有马蹄落地和车轮转动的声响。
这种空寂,让她越来越恐惧。
对了,刚才进明德门的时候,居然没有监门卫禁军盘查阻拦,一路畅通无阻。
聪明的太平公主终于醒悟过来,这是李隆基故意敞开城门,制造平静的假象,等着她自投罗网!
北望皇城,御路依旧;空城无人,静迎伊归!
李隆基无声地告诉她,她的势力已经被全部铲除,长安不再是她横行霸道的地方。
惠范执鞭坐在车前,看着空荡荡的朱雀大街,心中局蹐不安,回头喊道:“公主殿下,我们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太平公主的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骄傲一辈子,任性了一辈子,就算死,也要死得高贵一些,死得像一位大唐公主。
她悄悄拭去腮边的泪水,挺起高傲的脊梁,大声道:“惠范,你继续向前走,莫要回头!”
踩着初升的霞光,太平公主推开兴宁坊镇国公主府的大门。府中暗牖空梁,悄无一人。
“公主殿下,您终于回来,老奴在此久候了!”昏暗的正殿上,乍然响起一个声音。
太平公主眯起眼睛细看,才发现黑暗中立着一位身着宫服的寺人,背着双手,仰望着大殿上悬挂的一幅画,一动不动。
这幅何晏所画的《竹林清谈图》,是窦怀贞赠送给她的四十六岁寿礼。
“力士,窦怀贞、萧至忠、李猷他们去了哪里?镇国公主府上千口人,去了哪里?”
高力士转过身来,面无表情。
“陛下已将萧至忠、岑羲、李猷、常元楷、李慈、李钦、贾膺福、唐晙等人斩首;窦怀贞自缢而死;崔湜、薛稷和李晋正在大理寺狱中候审;公主府中,或杀或流放,唯有立节郡王被赦免死罪,赐姓李氏,官复原职。”
“不可能,绝不可能!”太平公主浑身颤抖,脸上血色尽失。
“老奴不敢欺骗公主!”
“本公主是大唐长公主,高宗天皇大帝和圣帝天后的唯一的爱女,太上皇疼我如至宝,爱我如性命,是我助他登上皇位,成为万民尊崇的帝王,怎么可能如此对待我?”
“是啊,太上皇非常疼爱您,不忍心让您承受刀斧之痛,不忍心让您血肉模糊,去见高宗天皇大帝和圣帝天后。所以,特意嘱咐陛下,赐您三尺白绫,在府中自尽!”
一道惊天闷雷,重重地劈在太平公主的天灵盖上。
她恍恍惚惚地瘫跪在地上,脑袋里荡然一空。
惠范大叫道:“公主,如果我们死了,世上的温柔富贵、似锦繁华,就与我们再无关系了!我们不能死,大梵天神、毗湿奴和湿婆神会保佑我们的!”
说着,他口中念起婆罗门梵语,刹那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
高力士无法睁开眼睛,摸摸索索地抱住大堂的一根檐柱,才没被大风吹走。
惠范拽起太平公主,念了一声“起”,两人落在博翠苑里,正欲沿着旧路逃走,被叶法善师徒拦住了去路。
太平公主见他手持开元圣剑,心里顿时凉了半截,一手摁住摇摇欲坠的蝶戏牡丹鎏金步摇,一手拉着惠范想往回跑。
“惠范,那老道手中有开元圣剑,它能伏虎降龙、断怪除妖,我们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不过一把宝剑而已,威动四海又如何?我们婆罗门咒术,能召唤罗刹、鬼魅,极具神通。他们牙爪锋锐,专门食人血肉,连那宝剑也可以生吞了!”
石清怒道:“妖僧,不要口出狂言,看我师父如何捉拿你!”
澄怀道:“虽然佛道殊途,但贫道略知一二。释迦牟尼把婆罗门咒术称为畜生咒,列为邪命之一,并制定戒律,禁止佛门弟子学习这种咒术!”
“这番话,正好暴露了你的无知!”惠范桀然大笑道,“大梵天神创造一切,天下八万四千法门,唯有婆罗门教才是正统。佛教起源于婆罗门教,释迦牟尼缘何要反对婆罗门咒术?”
叶法善天师道:“今日不与你争论孰是孰非。你若是想修成正果,达到梵我合一的境界,就早点将公主交出来就法!”
惠范把太平公主拉到身后,面颊阴沉,凝视着叶法善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