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听了,骂骂咧咧地散去,佛道之争才渐渐平息下去。
子虚轻叹一声,信步走入耕心草堂,站在大堂上,一股药香扑鼻而来。
白芷、当归、独活、厚朴、莪术、丁香、八角、砂仁、海棠、白苏、肉桂、艾草、黄芪、五加皮、樟脑、沉香、麝香、藿香、冰片、薄荷、党参。
还有芒硝、硫黄、赭石、雄黄、胆矾、明矾、赤石脂、海浮石等等,各种本草和矿物混合成一股奇异的药香。
耕心草堂不仅有本草汤液、针灸,也有导引、胎息、内丹、辟谷,内视等,兼道、德、符、占、签、咒、斋、祭等道术,挽回了无数病染膏肓的性命。
七星斗柜贴墙而立,陈列整齐,柜台上摆着药斗、药戥、药匙、药尺、药碾、药钵、药筛等物品。
负责调剂药品的小道站在斗柜前,忙得团团转,抬手取,低头拿,准确快速地配好所需的药品。
几位师兄正在望闻问切,一番斟酌之后,提笔开方。
“子虚,你来得正好,这里缺个人手,师兄刚想去寻你呢!”清溪观中年纪最大的师兄逸隐法师看见他,连忙举手招呼。
“石清不是在吗?”
“他不学无术,什么也帮不了。望闻问诊不行,画符念咒不行,厌劾鬼神也不行,大概只能在药釜前做个烧火童子,添根木柴煽把火。”
“他年纪还小,等他开窍了就好了!”子虚笑笑,朝逸隐法师走去,“刚才,他说要来这里帮你们的,怎么不见他的影子呢?”
逸隐法师一努嘴巴,道:“诺,你看他,一个人在院子里玩得正起劲呢!”
子虚没有回头。不看用,他知晓石清贪玩的样子。
送走最后一个病人,天色已晚,暮霭沉沉,风起四面八方,吹来了阵阵彻骨的寒意。
子虚在柜台上收拾着凌乱的药戥、药碾和药钵,忽然看见窗外纷纷扬扬飘起了鹅毛大雪,心里才幡然憬觉,又一个岁暮严冬来临了。
雪落霏霏,一会儿,漫山遍野如银装素裹一般,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
耕心草堂外,几株翠竹上堆满了层层积雪。
不知何处飞来一只灰雀儿,蹙踏着竹梢的微雪玩耍,偶尔啾鸣一两声,好像也在为这场突如其来的落雪而感到惊喜呢。
子虚捧起莲花天师盏,掀起暖帐走到庭院中,看见石清在墙角下堆了一个雪人。
师弟学业不堪造就,但真的是心灵手巧,做的雪人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天冷,雪人也怕冻的!”子虚把围在脖子上的桂皮棕色的巾帛摘下,围在了雪人身上。
“谢谢师兄!你日日无微不至地照顾小鹿,辛苦了!”石清含笑瞥了他一眼,专心地给雪人雕琢起眼睛鼻子来。
子虚低头看着莲花天师盏中的小鹿。
经过师父多次修复元神、他的精心喂养,小鹿日渐灵动起来。
它整日在青芝浆水中悠然游荡,一会儿把琉璃莲蓬当作悬崖,纵身跃下;一会儿,踩着一支花蕊,把自己弹回到莲蓬上。
玩累了,这会儿正头枕莲子,呼呼大睡呢!
他抬起头,仰望着混元峰,山上的小径、梅林、苍松、翠竹、秀石,所有的亭台楼阁,都被三尺大雪洗涤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子虚拍了一下莲花天师盏,轻唤道:“醒醒!醒醒!混元峰下雪啦,我带你去看看混元峰的雪景,你一定没有欣赏过!”
小鹿迷迷糊糊地醒来,一跃而起。
他小心翼翼地捧着莲花天师盏,踏着满阶雪满,一步一步走上山来。
小径上,脚底莲花步步生,很快又被漫天飞雪抹去了。
子虚一边走,一边介绍起来。
“你看,进入丹山门便是清溪观,这是太鹤山洞天唯一的一座道观。因为山间有一条芝溪,清冽无比,所以得名。师父也常常被人称为清溪道士呢!”
“点易台到了,我最喜欢在这里抚琴。十里青山,鹤声断续,几点落花,一榻清风,别有一番幽趣!”
隔着晶莹剔透的琉璃盏壁,小鹿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雪白的世界。
子虚的身子向右转去。
“远处那片大殿是紫霞宫,师父居住在那里。满山的白梅,已经含苞欲放,不出两日,就要盛开了。花开时,迎风斗雪,不知是满山白梅还是满山白雪呢。”
小鹿嘤嘤地低鸣了两声,好像在说,等梅花开了,你带我来看看啊!
继续前行,走到白鹤洞外。
“一步一数,从山下走到师父的白鹤洞,刚好是九百九十九步。洞里冬暖夏凉,可是个读修行的好地方!”
白鹤洞坐落在混元峰之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