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颈处,金桃蝠纹攒簇;广袖口,鹤立故园梅枝。玉扣螺髻红罗缨,六合靴上缀珊瑚。
镂刻白玉带板上,挂着那枚鹿衔青芝瑶佩,樱红色垂丝穗,随着他躬身答谢来宾,在腰间欢快地摇晃着。
花迎喜气,鸟识欢心;鸿喜云集,吉隆俱臻。
今日,子虚是天下最俊秀的玉面郎君,最幸福的新婿良人。
叶法善天师和暨父、暨母坐在高堂上。
丝竹声中,两位喜娘扶着新妇子缓缓步入喜堂。
子虚满面春风,看着云鹿手执芦苇绿十二葵瓣喜扇,羞容半掩,向他施施走来。
霜花薄绢喜扇上,手刺六合同春纹样,遮不住桃花粉面、玲珑身态。
暗花锻礼衣上,那青翠欲滴的云杉色,犹如林下清风,数丈之外,就泠泠地直扑他的怀中。
他仿佛站在混元峰之巅,四下玉琢银装,满阶雪满。
云鹿穿着这身礼衣,站在雪阶上,引首凝望着他。
子虚含情脉望,温柔地伸出修长的手掌,眼里尽是盈盈秋水。
“来吧,云鹿,子虚等你很久很久了。无论清露沾我襟,还是大雪葬我身,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永远在这里等你!”
云鹿提起裙裾,欢快地拾阶而上。
那步步莲花,朵朵带露,开放在混元峰的雪阶上。
混元峰的小径只有九百九十九步,可是,云鹿走了那么多年,才走到他的身旁。
尽管行路艰辛,他们终究还是走向了彼此,走向了圆满。
子虚的手,万般深情地落在云鹿的云鬓旁。
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过累丝珠翠凤爵,花枝丛中,左右卷草鹿茸横簪,随步辄摇,再顺着细长的榴石珠翠滑下,落在绣着精美纹饰的香肩上。
暗花锻光洁温润,灼然如玉,春绿、粗晶色、石黄、姜黄、金等各色丝线刺绣的鹿踏连云纹饰,在指尖下微微凸起。
叶法善天师走过来,牵起云鹿的手,放在子虚的掌心。
“兰舟昨日系,今朝结丝萝。为师希望,今后,你们山高不阻其志,涧深不断其行,彼此冷暖相知,喜忧同担,好景良辰携手看,情深意笃日月长!”
两人含羞对视,握紧了彼此的手。
丝竹声起,司礼在前面引路。
跨过火盆、跨过马鞍、跨过米袋,走入大堂,行沃盥礼,共拜高堂。
礼毕,澄怀和石清举着一只盏托,来到新人身边。
石清揭开朱红绸布,盏托里立着一尊五彩的青田石雕。
这是他利用冻石不同的颜色,巧色雕刻而成的。那鹤立梅枝,轻啄花蕊,鹿衔青芝,卧于石下,模样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成秦晋之好于斯日,结琴瑟之欢于永年。小小礼物,恭贺良缘。你们看,子虚师兄就是这只仙鹤,云鹿师妹就是这只仙鹿。祝你们鹿鹤同春,尔昌尔炽!”
红鸢色的礼衣衬得子虚红光满面。“不用说,这一定是巧手石清雕刻的!”
澄怀笑道:“除了石清,谁有这般鬼斧神工!我这双手,舞剑可以,画符可以,唯独没有这般灵巧。”
这时,两位喜娘送上一只卺瓜。
司礼高声唱道:“新人合卺而醑,永以为好!”
一位喜娘将卺瓜上的赤绳解开,破为两半,盛入美酒,新郎新妇各执一卺。
子虚深情地望了一眼云鹿,举卺饮下。
云鹿微微举起喜扇,浅尝了一口,眉头一蹙,不禁呼道:“哎呀,这酒如此苦口!”
众人哄堂大笑。
暨母站起来,笑容盈盈,道:“新妇子说酒苦,那就对了!卺味苦而酒亦苦,饮了卺中苦酒,今后,夫妇两人就要同甘共苦,患难与共了!”
欢笑声中,司礼又唱道:“连卺以锁!”
喜娘用另一根长长的赤绳,取中间一段,将两只卺瓜重新扣在一起,绑好后,让新郎新妇各持一端。
“今日赤绳系定,珠联璧合;他年白头永谐,桂馥兰馨!新郎与新妇相牵入青庐……”
澄怀、石清和子虚的兄姊、孩子们一起,簇拥着新人,在司礼悠长浑厚的尾音中,热热闹闹地将他们送入青庐。
琴丝谱成相思语,花烛笑对含羞人。
青庐内,红暖香帐低垂,喜烛晔然,流光景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