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和赵非儿一起从殿外进来,边走边道:“免礼,免礼。子虚,你们今日在练什么曲子?”
子虚回道:“陛下,梨园弟子这几日都在操练您的《霓裳羽衣曲》、李龟年先生的《渭川曲》。恰逢今日李先生在长安演出,子虚特意请他入园,亲手指导众人练习。”
“李先生也在长安?这个机会实在太难得了,你们一定要好好把握,有名家里手指导,技艺很快会得到提升的!”
人群中挤出一人。
李龟年身穿一袭香灰色葫芦纹缺胯袍衫,软幞长靴,温尔雅地走到御前。
“陛下创办了梨园,致力兴盛大唐的音乐事业。在此,不仅能与众人切磋技艺,还能偷学《霓裳羽衣曲》的全谱,何乐而不为啊?”
李隆基浅笑道:“先生是人中翘楚,有你替我传播《霓裳羽衣曲》,一定很快能遍及天下,这是予的荣幸!”
无意间一抬眼,子虚看见赵非儿的正脸,心中一惊,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听说她能歌善舞,与陛下志趣相投,恩爱两不疑。今日一见,果然丰姿绰约、仪态万方。
最令他惊讶的是,无论音容笑貌,还是举手投足,赵非儿与云鹿十分相像,连那两颗兔牙,都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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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一身昭仪鞠衣穿在身上,子虚几乎会将她错认成云鹿了!
他不敢多看,拍了拍手,现场鸦默雀静。
“梨园初创,诸位都是坐部艺人,主攻的是丝竹细乐演奏。过几天,陛下要在梨园举行霓裳羽衣宴,太上皇和皇室宗亲都会来欣赏。”
李隆基道:“诸位,予和太上皇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原因你们都知道。这次,他好不容易答应来参加霓裳羽衣宴,这场盛宴,是修复我们父子关系的重要契机,你们一定要勤于训练!”
赵非儿启口道:“霓裳羽衣宴,不仅是一场音乐盛会,也是梨园弟子第一次在世人面前展露才华。成功与否,直接关系着梨园将来的声誉。诸位莫让陛下失望!”
和云鹿一样清脆的嗓音,让子虚生出一些迷离恍惚。
他暗暗摇了一下脑袋,道:“今日,陛下、昭仪和李先生都在,机会难得,大家合奏《渭川曲》,让三位大家给我们指点指点。”
艺人们齐声称是。
大家各就各位,筝琴箜篌在怀,萧笛筚篥近嘴,敲鼓的、击缶的、摇铃钹的,都做好了准备。
李龟年手持六棱鹿角指挥殳,立于乐队前。手起殳落,丝竹齐鸣。
一曲末了。李隆基走到一位身穿绿衣,怀抱云头琵琶的艺人面前。
“你来自何处?师从何人?”
那女子吓得放下琵琶,跪拜在地。
“陛下,奴家本是左教坊的一名歌伎,只因爱好琵琶,所以苦练了几天,以一曲《赤白桃李花》,入围梨园。”
“左右教坊职责不同,左多善歌者,右多善舞者。难怪,你弹琵琶的手法如此生涩!”
“奴家知道,自己的琵琶弹得不好,但也是抱着诚心来学习技艺的。”
“作为一名初学者,这样的水平也算是不错了,你可知道,你最大的不足在何处吗?”
女子额头直冒冷汗,战战兢兢答道:“奴家不知,请陛下指点!”
赵非儿、子虚和李龟年都没听出这位女子哪里出了差错,查看了她的琵琶,才知道问题所在。
“你的五弦琵琶,一根弦低了半个音调。手指滚过六相部位时,几处音调明显低沉了许多。任何艺人,演出前,都必须检查自己的乐器,调正音调!”
那女子稽颡在地,哀求道:“陛下,请再给奴家一次机会!”
李隆基冷然道:“你缺的不是学琵琶的热情,而是一双能听音辨调的耳朵,这是坐部艺人最为致命的!”
子虚难以为颜,叉手道:“子虚身为乐营将,识人不明,误将水平低下者招入梨园,请陛下降罪!”
“梨园弟子,代表着大唐音乐登峰造极的水平。他们光有学习的热情是不够的。子虚,你要论德使能,确保霓裳羽衣宴顺利进行,不要犯如此低级的错误,见笑于那些耳聪目明的大家!”
“术业有专攻,技艺不精,的确会让人贻笑大方。以后还会有立部、小部、男部和女部的艺人入园,人数越多越难管理,子虚一定宁缺勿滥,进贤任能,不负圣意!”
李隆基对那女子说道:“你且先回去左教坊,等你的琵琶练到得心应手了,梨园的大门,还是会为你敞开的。”
女子道了一声万福,抱着琵琶失落地走了。